楔子 天外来客 “踏,踏,踏……”,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层。 每个人心头都升起一丝寒意。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每一步落下都好似踩在听者心头。简直想象不出仅仅是脚步声便有如此使人自惭形秽的魔力。 所谓仙凡之隔,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脚步声渐远,预备级六班的学员这才一个个回过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羡慕,嫉妒,憎恨等等情绪统统便会消失不见,甚至连些许的憧憬都不会再有。 所谓成长,磨平了天真,削去了臆想,只留下了残酷的现实。 这或许便是成长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总要先失去什么。 然而,总会有鱼儿漏网。 沐泽坐在角落,目光低垂,这样便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一闪一闪的光。 是她是她是她…… 沐泽深吸一口气,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她的脚步声是别具一格的。她喜欢穿靴子,每只脚迈出时脚跟都会擦一下地,靴底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脚尖离地,毫无瑕疵的小腿在空中划过奇妙的轨迹。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与地面接触的力度都是一致的,而每一步的距离又都是丈量般的精确。 五年前,应子瑜踏着她君临天下的步伐,走出应家。 几年来,曾有无数人试图模仿她的步伐,甚至用智能采集分析她双腿运动的轨迹。这其中既有普通人也有世家弟子。潮流一旦形成,便不分高低贵贱。 然而她的脚步,依然独一无二。同样的步伐放在别人身上有如天堑之别。 模仿者备受嘲讽,哪怕是那些世家的尊贵小姐亦或是维密的名模,也忸怩作态得可笑,无一例外。 但当应子瑜踏出那被暗恨的千金们称作“死亡步伐”的脚步,却睥睨人世间。 时间一长,大家也习惯了。家长教育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会说这么横这么拽你以为你是应家的大小姐啊;选美大赛的冠军会得到隐隐有那个人的风采的评价;年轻人喝醉了也会跑到街上指着海报大喊快看那是我的女神,路人不会嗤之以鼻因为早已司空见惯。 如同任何时代一样,总有些人生来便气运加身,无比耀眼。这样看来,造物主是有失偏颇的,然而没有人会为此挑错。理所当然应子瑜是不同于常人的,简直难以想象没有她无与伦比的光芒照射下的世界,大概会是黑白滤镜下的世界,亦或是漆黑死寂的一片虚无。 “他是磐石、他的作为完全、他所行的无不公平.是诚实无伪的”。——《神典》 神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既然如此,否认世间的公平便是渎神的罪名。 呵呵,去他妈的公平吧…… 神历1797年1月25日,双目无神的沐泽坐在战盟二校预备级大史课教室,看着窗外发呆。 一阵猥琐的“啧啧”声将他的思绪又拉回了教室。沐泽眉头一皱。 一个体型肥硕,小眼,宽脸,肚子高高拱起像个西瓜的胖子正坐在我的右边。一手抚左胸,一手伸向前方,作陶醉状。眼睛眯成一条缝,脑袋一晃一晃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室迩人遐兮奈若何,几多愁啊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啧啧,啧啧”。 这死胖子又犯贱了。沐泽狠狠地向右边瞪了一眼。意外地发现,教室里的人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几道隐蔽的炽热八卦的眼神不时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心道一声不好,沐泽回过头来,微微眯起眼睛,两道黯淡的白色光纹如小蛇一般爬上左右双耳,四周微不可查的嘀咕声清晰入耳。 “…………” “咦?什么情况这是?” “这你都不知道?应女神啊!就刚从门口经过那个脚步声。” “靠,这话有点看不起人吧,女神我能不知道?” “哎哟,行了吧瞧你这脑子,沐班前两天搭讪负伤的事没听说吗?” “听说了啊,好像据说还是被一个女人打的……嘶……这……不会吧,我靠!这这这……?” “嘘!小声点,哎哎,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放心!沃日……厉害了我沐哥!这事换我能吹一年!” “谁说不是呢,传说中的人物啊啧啧……” “哎哎哎,你来说啥呢快讲讲,别磨叽了,哥儿几个等着呢” “得嘞,事情还要从应女神刚来二校那天说起…………” “…………” 原来如此,呵呵,沐泽笑了,只是笑的有点冷。好你个胖子啊……感情这件事现在都传开了。好,好得很那。好奇心害死猫的故事没听过吗?今天不让这兄弟们都爽一爽,老子沐字倒过来写! 而罪魁祸首大嘴巴周煜同学,以其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早已察觉到沐泽的杀气。正襟危坐,早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是一只贼贼的小眼睛还偷偷斜瞄着。 沐泽冷笑一声,习惯性地左右扭了扭脖子,换了个坐姿,同时军靴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 班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沐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却先含着微笑环视了一圈,一言不发。班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原本嗡嗡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微笑不变,沐泽背过双手,一晃一晃地向教室前方走去。“看到今天同学们的活力四射,本班长甚是欣慰。年轻人嘛,没点儿活力怎么叫年轻人。” “哎?”沐泽话锋一转,同时转过身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的一二九班赛还有两周的时间就要开始了,相信大家都是希望我们班本次能够取得优异成绩的。既然大家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们还有多余的精力训练。那么作为班长的我,自然不能辜负大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今天的自训时间,就先翻个番儿吧。” 一通本应慷慨激昂的话语被沐泽轻描淡写地讲出来,顿时引发惨叫声一片。 自训是预科级每个班级每天都要完成的任务,但各班都有很大自主权利。包括训练内容训练时间训练强度等等,学校毕竟不是军营,虽然对于从战备级毕业的B科学员大多都只有加入军队一种选择,但在这之前,作为具有某种意义上的普适性的学校,注定了不可能采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当然你要觉得二校可以为所欲为,嘿嘿嘿,下场可不会太好,无数被开除掉的二货就是你的榜样。 话再说回来,作为六班班长的沐某,自然便是这自训权利的掌控者了嘿嘿嘿。 话音未落,刚才那几个认真听八卦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吃瓜兄弟脸色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而那几个吐沫横飞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现在却面如土色的兄弟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沐泽话音一转,“而周煜同学嘛……”沐泽故意停顿了一下,“今天就不用参加自训了。”玩味地欣赏了一下某同学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补了一句“我们对练。” “噗”“噗”“噗”,有几人已忍不住笑喷。靠,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果然是这些货的专长。沐泽暗暗腹诽。 重新落座,拍拍某呆若木鸡同学的肩膀,沐泽收拾书本,准备上课。 在这个永远令人措手不及的年代,一切都像坐火箭似的飞速发展。 就像没有人预料到无语者的横空出世,更加没有人能预料到她,应子瑜的到来。 历史老师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走进班里,六班的历史老师是一位矮矮的年轻教师,长相很路人,名字很拉风——天生,学生们都叫他,老天。 他旁若无人的开始讲自己的课,这是大家最佩服他的一点,我讲我的课,至于下面的人听或不听,都是你的事情。 人生本来就是不断的妥协,妥协再妥协嘛。出生在战争年代,说不定哪天无语者打过来就挂掉了呢。何必要求听课效率这种无用的东西呢?你开心我开心就好了啊。 这年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是学校有硬性规定,把禁止旷课作为底线,整个教室能来一半人就不错了。这也是这个年头作为老师的悲哀吧。 当然,对于某些老师比较喜欢的学生,就比较受关注了,比如某班班长沐同学…… “回顾上节课的内容,我们讲述了近古时代的繁华,人类在对环境的保护与经济的发展的平衡中走到了国际制的顶端,那也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飞速发展的科技为人类生活提供便利,人类的平均寿命大大延长,经济指数居高不下,各国之间和平互助,战争这种人性罪恶的产物也似乎永远的销声匿迹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的社会学家和哲学家都认为,这个世界将再也不会有什么痛苦与罪恶,这样的盛况会延续千秋万代,小说乌托邦的世界被证明是存在的,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它最好的见证人。 “但是。”老天顿了顿。 “正如某位哲人所说,最好的时代,同时也是最坏的时代。灾难在一片繁华中来临了,没有人知道无语者从何而来,他们就像近古时代电影中的僵尸一样,但更加可怕,因为他们拥有智慧。上天虽然剥夺了他们的语言能力,但却赋予了他们难以匹敌的强大。他们繁殖迅速,拥有天赋神通,敌意极强。” “历史记载第一次无语者出现在上古时代的拉斯维加斯,短短几小时内,数百万人惨遭屠戮,无一人生还。曾经繁华的赌城,变成了血腥的人间炼狱。在那之后极短的时间内,全球各地已经是硝烟弥漫。而他们的天赋神通——我们称之为罪纹段体术,使他们在与人类在开始交战时所向披靡。当时人类赖以生存的科技,在无语者的铁蹄践踏下显得不堪一击。他们,被我们称作——罪族,罪恶的种族。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即使再过百世也不能偿还!” 讲到激动处,老天手舞足蹈,吐沫星子横飞。不经意间瞥到眼皮子重的快要抬不起来的沐泽,他清了清嗓子。 “沐泽,请站起来听课。“ 莫名其妙,你不管后面一帮开小差的跑来管我一个安分守己只不过打打瞌睡的同学的,靠,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沐泽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老师?“ “怎么了?“老天有些意外,被我的气势吓退了一步,下意识举起手抬了抬眼镜。 “那我们是怎么抵御无语者的侵略,守住我们的土地的啊?”沐泽站着举起手提出问题,表情瞬间从睡眼朦胧变为恰到好处的好奇,满满的求知欲,令人叹为观止。 “我正要讲到这个问题呢。”老天叹了口气,尽管这么说着,但沐泽的问题显然让他十分受用。说起来,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一个在他课上提问题的学生呢! 没办法,其实老天人很好的,课也讲的不错。可惜他讲的这些东西等级考试不会考,又没什么实际价值,自然没人听讲。 “好了你坐下吧,好好听课。“老天推了推眼镜,对沐泽摆了摆手。沐泽摆出一个OK的手势,晃晃悠悠地坐下。 为了防止读者把我们的主人公想象的太美好,在这本书正式开始之前,还是给我们的男主角做一个正式点的介绍吧。 沐泽,沐浴的沐,恩泽的泽。显然,取这个名字的人,是希望他的人生能一帆风顺,比如遇到危险总有贵人相助什么的,喝水有人端碗,遇刺有人挡刀,去当卧底还能混成老大如此如此。 自然,现实总要比理想要骨感一些。 不过应该说,命运还是照顾他的,起码他现在是坐在教室,打打闹闹,饱暖无忧。尽管只是眼下的短短几年,但在这个年头,也已经是原本做梦都享受不到的安闲了。 每个人所应得的东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投胎到有头有脸的世家算你小子运气好,投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好歹温饱不是问题,但如果你没有家族的后盾,那你从出生起,死亡的倒计时就开始了。什么奋斗改变命运,成功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是说给生存无忧的人听的。 这个世界没有别人会在乎你付出多少努力,流过多少血汗,这个世界是靠血缘和出身维系的,如果不幸的你还没有认清这一点,那么你只会死的比别人更早一些。 传说在罪族到来之前的人类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那时候出身贫贱的人通过努力也可以出人头地,腰才万贯的富二代违背法律也会丢掉小命。那时候奋斗改变命运是激励着每个年轻人的口号。 有人说世界变成现在这样也蛮不错,你出生的那一刻便把自己的一生都决定好了,没有努力也就不会失败,同样也就不会有人生的大起大落。 当然,该学东西还是要学,该修炼还是要修炼,谁也不想死的太早不是?古人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虽然迟早要死在战场,血迟早要流光,但多活一天就多看一天的太阳升起来,所以和曾经“奋斗改变命运”的世界一样,还是要朝九晚五起早贪黑,只是曾经我们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今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命运。 死太可怕,那怕明知迟早都是炮灰,也愿意尽可能的多活一天。而活着,就得活出点劲头来,不能为了活而活。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总要活出点滋味。 在二校的预备级中,六班可谓是盛名在外。在预备级春季学期开学之初,因为某些原因,B科六班和A科八班发生了集体冲突。 所谓A科,指的是生源地是家族,无论大小,只要你的家族还登记在册,族徽还受到认可。你就有资格成为A科的一员。 但联邦的十亿人口中,登记在案的各家族人口总和不足两千万,多数人只是空有身份记录的游民。经济学上讲需求决定供给,尽管科技大大削减了对劳动力的需求,但人力不可替代,尤其是战争这个吞噬生命的无底洞。 于是生育政策空前盛行,联邦每年都会发放相当庞大的给养鼓励生育。 B科便是为这些“量产”的孩子准备的。 戏剧性的是,B科六班以几人负轻伤的代价,放倒了整个A科八班。硬是延迟了足足半个月八班才勉强全员返校。 经此恶战,六班在预备级算是出了风头。 但这个风头不是没有代价的。 尽管从来没有明面上的规定A科的学生比B科更尊贵,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件事竟真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校方对这件性质恶劣的事情的态度相当暧昧,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口头批评就过去了,而往年比这轻得多的情况校方都会统一对B科进行开除处理。 六班内部对此心知肚明,这就要归功于六班的领头羊——予霄霄了。 别看沐泽是班长,真正的精神领袖,还得是霄姐! 整个预备级的大姐大! 传说中的大姐大 源纹感应术 事故 缪斯满意地看着预备级六班的学生们,这个班级的学生的整体实力进步是最明显的。 今年是缪斯晋升的关键一年,上一次的机会被艾德斯那个混蛋拿走了,今年再失败的话,恐怕就没什么希望了。 幸运的是,这一届素质不算差,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超级学员! 所谓超级学员,就是本不应该出现在B科,甚至不应该出现在预备级的优等生由于某些原因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天赋和背景都是上上之选,哪怕老师水平一般他们自己也会大放光彩。因此按照惯例,能碰上超级学员一届的主修课老师是必定会受到嘉奖的。而如果不出意外,缪斯这一次就能够顺利晋升去战备级深造了。 对于学员来说,进入预备级的基本条件就是凝聚出一道源纹,但许多学生经过一个学期后却仍在原地踏步。而六班除了那个叫周煜的胖子,其他人都顺利凝练出了第二道源纹,即使不算上超级学员的变态,这样的进度在预备级B科里算是名列前茅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超级学员就在六班,因此他对这个班格外关注。 咦,缪斯神色一凛,他终于从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来。正前方不远处一个男同学身上隐隐约约开始冒出不稳定的光芒,这是凝聚新源纹的征兆啊!好小子! 他认识那个男孩,他是这个班的班长。在听说予家大小姐要来到预备级B科的时候,缪斯激动地不能自已,在心中默默流下泪来,他想神终于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于是他丢掉了原本给六班准备的小破班旗,连夜找人做了一面威风八面的班旗给六班,以最好的鹿皮做成,上面镶满银片,刻下四个飘逸的大字“有我无敌”。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有不少朋友,这些东西可不好搞到。 授予班旗是进入预备级时最出风头的活动,A科的学员有背后的人会帮他们做好班旗,B科的学员只能可怜巴巴地用老师那里的制式小灰旗。人们都说世家平民的不和由来已久,恐怕在授旗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于是他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让超级学员接受自己无与伦比的授旗。他不无得意的想这肯定会给这个超级学员留下绝佳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那面班旗的风头果然盖过了所有班级,甚至包括A科的班级。但当他激动地准备授旗给那个“她”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上来的是个“他”。一个男孩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班旗,缪斯问你是六班的班长吗,我要授旗给班长,男孩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说我就是六班班长沐泽啊,请您多关照。然后他转过身一只脚踩到音箱上,双臂摇动大旗。摆好pose,不远处有个小胖子举着相机给他拍照。 这件丑事不久传遍年级,缪斯忍受着同僚的嘲讽同时心里还在不甘地怒吼为什么超级学员竟然不是班长。 但缪斯并不怪这个男孩,只怪自己没打点清楚。他本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但家族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如果他错过最后一次晋升机会那就意味着没有机会了,背景不够强的人是不会有机会进入战备级的。因此他才不惜血本。 缪斯走到沐泽的身边,只要稍有什么异常便会出手打断,虽然那样相当于几个月的感应白费了。但贵在能保住性命,多花费点时间再来过就是了。 凝练源纹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而第三道源纹是凝练出第一道源纹之后最关键的一道。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万物莫不由此而来。三正是由少至多的那个转折点。是最马虎不得的,许多人都曾栽在了这个三上面。 沐泽的呼吸平稳,体态端正,心脏跳动的次数也并没有加快。缪斯暗暗点头,这个学生的精神力虽然差,运用也不够自如,但好在听讲认真,在感应的时候稳扎稳打,从不犯错,这是绝佳的品质,可惜了天赋限制了他…… 就在缪斯暗暗替沐泽惋惜的工夫,眼前金光大放,变故陡生! …… 斜阳挂在天边摇摇欲坠,正回光返照似的释放着残留的光和热,把天空一边的云彩映的赤红,像是阿佛洛狄忒心爱的红色舞裙,随着风儿的轻浮旋转摇曳着。 那是一片乱石林,巨大的岩石块耸立着,有的呈柱状有的隐约能看出人形,但无一不是触手光滑,颜色古朴,在时间的打磨下掩盖了峥嵘。地上散落着碎石和沙土,不时冒出几颗庭荠,本应直立着的根茎被踩的歪歪扭扭,却也在一片静谧之中平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石林中心,却挺立着几座高耸的山崖,其中最陡峭的一座,山体下窄上宽,形状颇似一个倾斜的漏斗,让人怀疑仅仅是脚踩一踩便有山崩地裂的危险。 一个浓眉方脸的老人站在崖顶,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晚霞,他身着紫色尼龙大衣,围着蓝格子围巾,穿的虽厚实,但寒风吹至,孤单的老人驻足立视斜阳的场景,总不免显得几分单薄。然则他是那样的出神,令人摸不透他是否在琢磨着什么,不仔细看,只会当他与那一片晚霞之景本就是为一体的。 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不禁也为这样的不寻常所吸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打破了这美好的和谐:“夕校,应氏的飞行器将在十分钟后到达我校领空,您看……” 这个老人正是战盟二校校长,兼战盟圆桌会议议员夕广阳。 夕广阳鼻翼微微动了动,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了。”那声音低沉而疲倦。 他转过身,像寻常老人站累了似的揉了揉脖子。 “老了,总是喜欢来这老地方看晚霞,怀念当年,那时候,也是这样的美啊。只是当时的那些人,却再也不可能聚到一起去了。”老人充满感慨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是啊,您那个时代的先辈,现在都是各地威震一方的人物了。”中年人笑着应和道。 “哈哈哈,那时候可没想过这些,只觉得天下之大我们兄弟皆可去得。年轻啊,年轻好啊,棱角和桀骜都还在,时间对年轻人又总是宽容一些。” “嗯?”老人突然收回眺望晚霞的目光,转身望向西方。那是二校的方向。 “怎么了夕校?”中年人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他正好看到了老人眼神中的那一道锐利的锋芒一闪而逝,只一瞬就又恢复为古井无波的深邃。中年人一惊,慌张地低下了头,以示恭敬。 夕广阳没有在意他的失态,大步而去,磁性的嗓音飘在风中,被吹落在身后。“没什么,走吧,小孟,咱们去会会那些老家伙,一晃又是快二十年过去了啊……” …… 又是一个周天过去,沐泽心头突然升起一阵悸动。随即一股舒服的暖洋洋的感觉传遍全身各处。空气中的“能”如同飞蛾看到光亮一般被召唤而来。 沐泽大喜过望,这正是老师曾经讲过的凝练新的源纹的迹象。苦苦修炼了一个学期终于苦尽甘来。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很早就有了第一道源纹了,但那次经历现在想想...总之太过诡异。 因此它在作为孤儿进入学校的时候已经拥有一道源纹,他本应该直接跳级进入预备级,但他硬是在学前级待了三年,才显露出一道源纹的水平,进入预备级。他本希望拖更久,但三年没有通过学前级的人会被开除。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有个无耻的老家伙曾跟他说,人只要手里还有没打出去的后手牌,那这把牌就还有机会胡。 缪斯以为他是在进入预备级短短不到一年凝聚第二道源纹又凝聚第三道源纹,实际上这是他用了快四年的工夫才达成的成就。 他的天赋确实很差,天生的羸弱精神力限制了修炼的速度,但他心理年龄要超过同龄人,在少年本应意气风发炫耀实力的时候他已经懂得了藏拙。这是命运的残忍也是馈赠。 情绪的波动使得他有些乱了阵脚。吸入体内的“能”横冲直撞,他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他赶紧收心,意守丹田。精神力回到身体里游走,内视体内经脉。 这一内视不要紧,沐泽险些惊呼出声。 他看到了奇迹! 无数缕细小的光纹从身体各处汇集到丹田,交织重叠,舞动着,勾勒着,幻化出无数光点。 下一个瞬间,沐泽已经明白了过来。 第三道源纹果然不同寻常。他竟然亲眼看到了体内源纹的形成过程! 源纹的凝练是一个神奇的过程,即使是最出色的画家也画不出那样的轨迹,那是充满天地至理的轨迹。有时候美就是这么简单,就像完全不懂艺术的人在第一次见到艺术家的作品时也会被瞬间吸引。那种美的诱惑力完全不在于你懂或不懂,而是仿佛你生来就是要被她所感动的。 那是属于造物主的权能。 看着源纹的那一圈圈勾勒,沐泽恍然出神。 无数金黄色的光线交织着,缠绕着,时而如蔷薇花丛,时而又似万兽奔腾,天地万物无不在这光线的流动组合之间。而透过那数不清的丝缕般的细线,在源纹的中心,似乎有着什么。 沐泽下意识将精神力凑的更近。 一阵猛烈的眩晕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源纹产生极强的吸力,沐泽措不及防,精神力一下子被扯到了源纹的边缘,差一点点就和那勾勒的细线相交,而这一距离还在不断缩小着。 变故来的突然,沐泽甚至来不及产生任何后悔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精神力一旦被吸进去自己就全完了! 他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沐泽在心里怒吼了一声,动用全部的力量施加在精神力前段,原本呈现为一小团的精神力已经被扯成一个长条,眼看就要崩断。 …… 外界,缪斯一脸凝重地站在沐泽身边,身后是几十号六班的其他人,他们早已被沐泽周身产生的异象惊动。 一分钟前沐泽忽然全身由内向外开始散发金光,光芒越来越强,现在只能眯着眼用余光瞟着才不会被光芒刺伤。 “什么情况沐班?这是要成仙儿了?” “成你个头,别整天看你的《凡人修仙传》了,一看就是上课又没听讲,感应时有异象伴生,沐班这是在凝练第三道源纹。” “啧啧啧,沐班就是沐班,突破的异象居然是变身奥斯卡小金人……” …… 缪斯一脸凝重,诚然,每一个人在凝练第三道源纹的时候都或多或少会有些许异象伴生,这往往是由天赋决定的。但如此显眼的异象他闻所未闻。 金光虽然耀眼但只是表象,此刻的沐泽周围已经变成一个大漩涡,空气中无数的“能”被迅速吸引过来,但那漩涡像是无底洞,反倒越来越大,现在整个学校的“能”都有向这里靠拢的趋势。 不光是“能”的问题,由于靠的太近,他的衣服都被灼热的金光照射的发出焦糊味。好在教学楼是特制的,耐高压耐高温,否则整个楼层恐怕都要烧着了。屋内的气温已经达到惊人的100摄氏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足以致命的了。 缪斯只能把身后的一干学生轰到外面去,自己留守观察,随时准备出手打断。异象越明显,突破的难度越高,同时失败的后果就越严重。一旦出现崩溃的端倪,他也许只有一瞬间的机会救下这个学生。 至于将其他学生轰出教室是无奈之举,学生扛不住这样的高温,但他不可能违反校规丢下眼下正在突破的学生,他的良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两个学生竟站在原地没走,缪斯心里正是焦灼的状态,一挥胳膊就要把他俩扔出去。 可这胳膊挥到一半就挥不动了,因为他的余光撇清了那个女生。 她是…… 那个女孩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眯着眼睛盯着沐泽看。她的身前是一道淡黄色的屏障,挡住了光也挡住了高温。她火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刘海下的双眸闪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看不出是反射的光还是从眼睛里射出的光芒。 她身后的胖子探出头来,一只手还遮着眼睛,畏畏缩缩地说:“老师我们还撑得住……” …… 足以让普通人发疯的痛苦践踏着沐泽的痛觉神经,是的,他正在试图强行扯断自己的精神力,以此保全部分。 可笑的是这样的要紧关头他竟然想起了胖子,因为这个故事是胖子给他讲的,当太空飞船遇到大质量恒星的时候,只有丢掉大量负重才有可能加速脱离轨道。可这次不是什么太空飞船而是某种未知的什么要吞掉他的精神力,该死的万有引力是不是有用他不知道,但这吸力简直他妈是个黑洞! 已经到了极限啊……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光。 访客 出征 …… 痛!剧痛! 无数杂乱的、猩红色的画面一闪而过... 我掉入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梦境。 入眼皆是黑暗,然而声音并未隔绝。 祭祀念经的声音,喊杀声,爆炸声,哭喊声。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我是那样的无助。 然而身体一动不能动,像是被下了定身咒。 诵经声越来越小,而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了。 我拼命挣扎着,却都只是徒劳。 泪水从我的眼眶迸出,比面对未知的恐惧更可怕的,是面对命运的无力... …… 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被撕开一个口子,透进一缕光明。 哪怕只是一点点光明,也使我几乎拼了命一般朝着光芒的方向跑去。 身体真的如我所愿跑了起来,我不知何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光芒越奔越近,但体力也消耗殆尽。 还有五步,三步,就在眼前了... 我倾尽全部的力量奋力一跃 …… 不远处传来一连串叮叮当当混合激光切割的刺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润滑油的味道。沐泽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周煜的工作室。平日里沐泽经常和胖子跑到这里来,胖子看书做理论,他打坐修炼。虽然环境不算好,但也远好过嘈杂的宿舍。如果不是胖子,他是绝对没有机会有单独的地方修炼的。 沐泽勉强将眼睛睁开条缝,刺眼的亮光让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头皮还是麻麻的感觉,像是之前的剧痛留下的后遗症。。 眼睛还没适应外界耀眼的亮光,急于知道自己目前状况的沐泽,扶着墙,勉强盘坐起来,五心朝天。仅仅是这小小的动作,他便感觉一阵晕眩。 这次情况倒有点像应子瑜那次...沐泽心头苦笑。 沐泽尝试着探出精神力,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因此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状况。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 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沐泽深埋心底的那份名为恐惧的魔鬼再一次被唤醒了... …… 同一时间,世界极北,魔域圣城欧米茄城外 数百年来,魔域的恶劣天气从未停息,而作为圣城的欧米茄相比其他魔域其他地区有过之而无不及。欧米茄一年中只有两个季节,淡季和寒季。淡季的每一天都伴随着无休止的狂风暴雨,寒季则意味着零下近一百摄氏度的酷寒,没有雨水只有冰雹,接连几个月的万里冰封。 眼下正是淡季与寒季的过渡期,雨水混合着冰块萧萧而下。 冰冷刺骨的冬雨无声无息不紧不慢地下着,细细密密地织成了一道纱幕,笼住了远方的视线。雨滴刚刚形成,被寒风一吹,便化为狰狞的冰块,铺天盖地的砸下,煞是骇人。 然而,欧米茄城外,一个庞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方阵静静矗立着,丝毫不因恶劣的天气有所异动。 怎样形容这样的恢宏场面呢? 罪族共九支,九支族人的外表差别极大,优势也各不相同。 体型最庞大者足有十几米,若两足行走的猛犸,外表却更加高大魁梧。腿粗如柱,青紫色的厚皮包裹在体表,鼻长数米,两根漆黑如墨的尖角从鼻子两侧延伸出来,冰雹落在长角尖端,直接被穿透然后化为冰渣落下,可以想见其扎入人体时的残忍血腥。此外,巨兽背后生出四根粗壮的手臂,状若魔神。他们呼吸的频率极慢,但声音有如雷鸣一般。炽热的气浪从硕大的鼻孔喷出,将无数的冰雹融化。 至于体型最小者,在黑夜中根本难以分辨,但危险性却比那高大的猛犸巨兽只高不低,如若有敌人胆敢在战场上忽略它的存在…… 九族战士以最佳的配比组成一个个的战阵,而整个方阵便是由无数战阵组成,可以想象当这个方阵被投入战场,将是敌人眼中的梦魇,无比恐怖的绞肉机。 然而,无数的罪族战士,此刻都对着方阵的正前方低下了自己桀骜不驯的头颅。 月亮淡淡的黄色光晕透过这肆无忌惮的暴雨冰雹,映射出朦胧的光线。但连光线都惧那人三分似的。他站在高处,却仍笼罩在黑暗一般难以看清。 借助着天空不时的电光,勉强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衫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只有鼻子以下露在外面,下巴处勾勒的细微线条如同冰雕玉器般冷漠。他仿佛丝毫不直到后方有无数战士等待着自己的下令。只是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与这片阴森恐怖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看起来在等待着什么。 天空的雷霆带来一声巨响,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狂风中转过身来,衣袍被高高吹起,露出下面覆盖着的一抹紫金色。 他仰起头,兜帽顺势向后滑下。他的视线穿过重重的雨幕,望向那屹立着的漆黑色高塔,那高塔顶天立地,仿佛就要触及那翻滚的云层,尖端总是闪烁着跳动着的电弧,调皮的像是顽闹的孩子。 在那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一道闪电适时地划过天际,照亮了他那让天地为之失色的俊美的面孔。皮肤宛若一朵出水的雪莲晶莹剔透,红宝石一样精致的嘴唇和挺拔秀气的鼻梁,你会怀疑这样的美简直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降生在了凡尘。但那一瞬他紫色的双瞳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反倒更让他多了一分勾魂夺魄的美。他额头一道紫金色的蔷薇花纹一闪而逝。 下一瞬他就转过头戴上兜帽了,仿佛如此的美貌暴露于人世间是不被允许的,否则便会遭受天谴之怒。 从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但如今他的肩头是沉重的不可思议的责任。责任带来权力,但同时也是枷锁更是囚笼,曾经无数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彻夜难眠,但如今他已经学会将恐惧深藏心底了。 他是王,而王没有资格恐惧,因为他们生来就是要俾睨天下的。 任何人一旦懂得掩藏恐惧就变得与众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但简直像是远古的君王再临人世间。 罪城是王,十八岁的王。 那一对对交织着嗜血和狂暴的眼睛注视着王的背影,他们即将在王的带领下,去杀戮,占领,征服! 罪族的规则和人类不同,他们并不以绝对血统划分等级。尽管历代的王都只会出自王族一脉,但在王出现之前,任何一脉都是平等的。他们宁愿更行其是,四分五裂,也绝不会屈尊听从其他族脉的号令。 但王出现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在王出世的年代,神灵也会恐惧地颤抖。 追随王的背影是最高荣誉,只有最骁勇善战的族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荣誉。 王之所向,虽千万人,往矣! 罪城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就开始吧! “汝等乃吾族猛士,孤已尽知,然则征途漫漫,生死难知,归日不可期。” 晦涩的语言从他嘴中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如同擂鼓一般,隐隐压住了天边的雷鸣声。 狂风吹起他的漆黑长袍,猎猎作响。 “然!杀尽逆族,乃吾族祖祖辈辈临终之夙愿,岂可轻之、弃之!吾誓破边塞,以千万逆族生灵,祭我族先祖英魂!愿随吾出征,甘撒热血者,上前一步。”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可惜无人能旁观见证载入史册。罪族万年来失去的语言发声的能力,在罪城的身上又觉醒了。那不朽征战的王之血脉,也同样在他身上复苏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倏地回过头来。 那一对对充斥着嗜血与狂热的眼神与罪城紫色的眼瞳相交,化为衷心的臣服。 王的审视! 轰!数万罪族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地动山摇!让人有一种方圆数十里的地面生生下陷了的错觉。 除了大地隐隐的震颤和雨声,天地间竟出奇的安静,风雷具止。一股肃穆苍茫的气息笼罩住了整片天地,罪族战士纷纷屏住呼吸,为这一瞬间的天地之相所动。 终于还是来了... 先祖在上,护佑我族! 罪城闭上了那对颠倒众生的双眸。 此去,必覆了这天下! …… 欧米茄城内,王塔 一个少女静静地站在拱形的窗边,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冰凉的圆台上。虽有高高的石台悬挂在窗外挡住雨水,仍不时有几滴借助风势轻轻越过阻碍,打湿女人的衣角。 她身着一身乌黑的长裙,几道淡紫的纹路从衣领绕至双臀再从两侧顺势滑下,一头奇异的紫色长发用紫金色的发簪高高地束起,她的眉心有一道醒目的紫色的蔷薇花纹。 凛冽的寒风吹起华丽的衣裙,她白皙的肌肤都笼上了一层寒霜。 然而这个高贵而神秘的少女一动不动,望着远方,那里层层叠叠的云层翻涌不息,不时闪过几道电弧。 那是城出征的方向。 她歪着脑袋,眯起眼睛,那深邃的眼神飘忽在风雨中,眼神中像是既含着嬉闹的顽皮,又含着忧虑,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着她的眼神你就会想到一个孤单的小女孩站在世界边缘的尽头,笑着对手里拿着的两个玩具娃娃说你叫亚当你叫夏娃,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然后她就笑了,她笑起来仍像是高贵的公主。 曾经为搏公主清眸一笑,骑士不远千里杀死巨龙,幽王点燃烽火戏诸侯。 但她笑了,只因为她心悦的那个人在出征之际还记挂着她。 两人的目光相隔千里对视,却远胜过千言万语的嘱托。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杀人第二啊,风光地跑出去再灰溜溜地跑回来这都没什么,只要你回来一切就好…… 知道啦知道啦,人家会乖乖等你的啦。 要常想起我啊,想起在欧米茄,有个叫墨淼的人在等你呢…… 虽然你这个木头不让我跟着你,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鬼哦,我们的命运可是注定连到一起的呢…… 城,我就在这里,等你凯旋。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 赤子之心 【钥匙】 黑手册 冲突 “隔——” 胖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右手将手里剩下的最后半个汉堡塞到嘴里,擦了擦嘴边的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我说胖子,你是真不怕期末考核不过啊。”坐在对面的沐泽无奈地看着他,“你这体脂含量早就超标不知道多少了,还敢这么吃。” “所以说你不懂。”胖子满不在乎,“没听过一句话吗,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不可辜负你懂不懂,父母再累不能苦了孩子,吃货再辛苦也不能苦了胃。” “那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沐泽一拍额头。他放弃了,哪怕是让刽子手放下屠刀也比让吃货放下食物更简单。 食堂对B科的供应并不充足,每个人都是只够一份的量。但胖子显然被特殊关照了,而他也没有辜负这份关照,每次都将自己的超大份餐风扫残云般地吃个干净。 “你的那份今天我请了,等着,我去结个账。”沐泽拍拍衣服上的褶子走开了。 食堂是半自助式的,按人结账,只不过每一份餐的量是固定的。 今天食堂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沐泽不认识的学生,平时最讨厌那帮人一个都不在,这让沐泽有点奇怪。 然而刷完卡后回来的时候,沐泽发现坐在座位上等他的胖子不见了。 “搞什么...”沐泽嘟囔着。 他没怎么费力就在洗手池的方向发现了胖子,沐泽本来打算去门口等他,然而另一件事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他径直朝着胖子的方向跑去。 他看清了胖子身边的那个好整以暇看戏的人——宇文俊秋! 胖子的样子太狼狈了,他从头到脚都被水打湿了,那是他自己打湿的。原因是他浑身都洒满了红色的酱汁和各种食物,头上是一大片灰色的芝麻酱,距离他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各种食物香味混合起来散发出的古怪味道。 什么都不用说,沐泽看着宇文俊秋那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愤怒将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朝着宇文俊秋冲过去,那一瞬间名为冲动的魔鬼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一双手抓住了沐泽,使他不能再往前一步,不是因为那双手多么有力,而是因为那是胖子的手。 宇文俊秋脸上始终挂着那副贵族式的微笑,哪怕是沐泽距离他只有几米的时候他也没动丝毫。“真的么沐泽,你真的要在这里和我打一场吗,那就试试,我倒要看看予霄霄能帮你几次。” 沐泽盯着宇文俊秋那张贵公子的脸,那一刻他真的有冲动将那张脸撕碎,但他知道他不能,胖子清楚他也清楚,在公共场所斗殴的代价将会是立刻开除,宇文俊秋或许不会因为他是宇文家的三少,但沐泽一定会。 所以最后胖子灰溜溜地拉着他走了,电影里这种时候走前应该放两句狠话,但沐泽没什么狠话可说,否则才是真的既输了阵仗又输了人。 开学那次他的班级把A科八班打的落花流水,而宇文俊秋恰好是A科八班的班长,因此梁子从那一天起就结下了,因为予霄霄家里的关系,那次的事情不了了之,但是宇文俊秋从那之后就记住了沐泽这个名字,明里暗里地给他下绊。 让沐泽无法忍受的是胖子也因而受到牵连,同为战盟百家的后辈,宇文俊秋的人脉和所能调动的资源远远不是胖子能够比的。如果不是忌惮背后的予霄霄,他甚至早就动用关系向校方施压开除两人的学籍。 “记得出门前把我的那份饭钱刷了,下次走路记得张眼睛啊小胖子...”宇文俊秋在背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 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月光下,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所谓的校园欺凌,其实就是A科欺凌B科。大家同样出生在这个糟糕的年代,但有的人生来尊贵,有的人却只是满足时代需要的多产儿。名义上我们享受着相同的待遇,但在他们眼里我们连擦鞋都不陪,每一个B科学员的身上都流着卑贱的血液,让人恶心。 这不公平,可这时代就是这样啊,这样的不公平恰恰是这个时代所宣扬的公平,谁又有能力去改变着一切呢? 又或者说,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都是这不公平的获益者。 “有点不太不对。”沐泽停下了脚步。胖子耷拉着脑袋,还没从低迷情绪中回过神来,只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没有注意到吗,这条路平时那么多人,嘈杂一片,可今天我们越走人就越少。我们经过前后的每一个摄像头都调转到了死角的方向,这意味着从踏出食堂那一刻到现在我们一直处于监控的盲区。有人在背后捣鬼,我们恐怕有麻烦了。”沐泽深吸一口气。 沐泽的话让胖子立刻紧张了起来,其实他也一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他观察的没有沐泽那样仔细。现在他回过神来,终于想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周围太僻静了,简直静的有些冷清,学校里有成千上万的学生,可现在这条路上空无一人,鸦雀无声。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啊,这样都被你瞧出了端倪。”宇文俊秋笑盈盈地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拍着手掌。 “看重?呵呵,你是因为开学那次我下手太重被我打傻了吗?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口味挺重的嘛。”沐泽也笑了笑,体内的“纹”蠢蠢欲动,眼下的情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牙尖嘴利,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被沐泽戳到痛处的宇文俊秋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开学那次班战里他输给了沐泽,谁能想到一个刚刚进入预备级的B科学生不是一纹而是二纹的实力,虽然他自己也是二纹,但沐泽格斗术非常扎实,打起来又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宇文俊秋却要时时顾及自己世家子弟的面子,最终以惨败收场,这件事让他相当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墙角的阴影下走出更多的人,将胖子和沐泽团团围住。沐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来,都是熟面孔,怪不得这些人一个都不在食堂,原来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宇文俊秋负责激怒他们从而引他们出来。 “如今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沐泽,你凭什么和我斗?”宇文俊秋冷笑着,他一步步向沐泽走过来,“我打你你敢还手吗,这次没有女人站在你前面了,只要你敢打伤我,那我保证你会被以打架斗殴的名义开除,而我则是受害者,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今天我就要让大家看看我是怎么把你打的像狗一样在地上求我的!” 宇文俊秋猛地推了沐泽一下,沐泽一个踉跄,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半蹲下来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面色禁不住的发白。一旁的胖子呆呆地看着沐泽,像是被吓蒙了。 宇文俊秋更得意了,靠的也离他更近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感应课上昏迷的事情吗?恐怕现在你还四肢乏力,站都站不稳当吧,就算你想还手也得有这个本事才...” 沐泽猛地跃起,坚硬的头骨在落下时与宇文俊秋的鼻梁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亲密接触”,发出清脆的鼻梁骨碎裂的咔嚓声音。 宇文俊秋瞪大眼睛蹬蹬后退两步,疼痛感还没从神经末梢传到大脑中枢,但他的大脑那一刻像是短路了,沐泽他...他怎么敢真的对自己动手,难道他不怕被开除吗!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沐泽一个大跨步就到了他的眼前,体内三道“纹”游走至右臂的同时,右手抓住宇文俊秋的衣领,肌肉绷紧,他怒吼着将宇文俊秋从地面上提了起来,高高地向上方抛去。 变故来的极为突然,眼看一面倒的局势突然就倒了个个儿,等宇文俊秋的兄弟们回过神来,宇文俊秋已经被抛上了两三米的空中。 所有人中只有胖子隐约猜到了沐泽的打算,宇文俊秋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沐泽身体并未受伤,他不仅突破到了三纹甚至在服下丹药后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因此胖子看到沐泽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才表情那么怪异,果然扮猪吃虎才是沐泽的拿手好戏。第二其实宇文俊秋从来就不了解沐泽,他一再忍让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不值得,但从宇文俊秋第一次对胖子下手之后他就已经做好被开除的准备了,如果不是胖子一直拦着他... 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因为有半数的人冲上前来试图接住从天而降的宇文俊秋而变得破绽百出,沐泽猛地一拉旁边那个看着凌空飞起的宇文俊秋嘴巴张的能塞下个拳头的胖子,“还等什么呢!跑啊!” 两人撒腿就跑,成功被众人接下的宇文俊秋彻底丢掉了贵公子的矜持,声嘶力竭地喊着抓住他们两个,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云云。 那一刻胖子觉得自己仿佛在拍电影,他一边跑一边想着,背后是倒下怒吼的黑帮老大,左右拿着刀枪棍棒的是围堵的黑道小弟,自己像是个人质,被前方拉着自己的警察大哥救出重围。 就像开学那次一样,那次也是胖子和班里其他人被八班的人仗着有背景欺负了,沐泽抄起地上的板砖拍在桌子上,说谁敢欺负我兄弟,王侯将相宁为种乎?不怕死的跟我走!于是那时候互相之间还不太熟的六班一帮子兄弟气势汹汹的都跟着去了。予霄霄一脚踹开八班大门的时候里边的人都吓蒙了,后面沐泽几步走到讲台前,抡着板砖拍在上面问谁是这个班的班长,那一刻胖子心里认定了沐泽就是他的老大,哪怕他只是个孤儿。 宇文俊秋根本不了解沐泽的童年,可以说打架斗殴才是沐泽最拿手的事情,在他来到学校之前打群架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一眼就看出来宇文俊秋是这帮人的核心,所以他一上来就把宇文俊秋制住了,果然一干人马上乱了阵脚。 但是沐泽一边狂跑,一边无奈地发现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胖子的行动能力。沐泽自己已经甩开了追兵但胖子又一次身陷敌营。为了胖子沐泽一咬牙又冲了回去。 一个个身影狞笑着围了上来,他们的实力有的二纹有的三纹,这一次没有破绽给他钻了。胖子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沐泽相当于要一个人打二十几个同等级对手。 果然战斗开始胖子就被挤了出去,所有人的拳脚都朝着沐泽招呼,从一开始目标就只有沐泽,胖子毕竟是周家的二少,虽然不讨喜但也没人敢真的打。胖子只是用来激怒沐泽的手段。 沐泽就不一样了,一会儿的工夫他身上已经挨了重重的几下,虽然他仗着经验丰富每每能避开要害,但是他精力再充沛也是有极限的,他现在只能赌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闹出这么大动静,校方的执法队随时都可能赶到。 血从眉梢流下来,有几滴从眼角流到了眼睛里,但沐泽没有时间擦,周围一下快似一下的进攻下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面对这样的情况“纹”的运动根本跟不上碰撞的频率。他的眼前一片血色,暗红的世界里胖子趴在地上哭喊着,拼命向后拽着围攻者的腿,宇文俊秋还在嘶喊着打死他打死这个杂种,周围一个个无情的黑影将手中的棍棒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眼中充斥着嗜血和兴奋。 似曾相识的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沐泽的手脚都已经僵硬了,勉强的躲闪也不再能躲开那雨点般的打击。他逐渐蜷缩成一团,嘴中呢喃着什么,他的眼睛在一点一点变暗,然而人们看不到的时在他的体内,三道源纹却在一点一点变亮... “都给我滚!”一声呵斥如平地清雷般炸响。 就在局面就要脱离控制的时候,胖子期待已久的救星终于登场了! 予霄霄! 怒! 谋划 新的一天 混乱之领,城主府内。 窗外的阳光笔直地射进屋里,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珍贵瓷器、玉石的碎片,碎裂的桌椅残骸随处可见。 “啪,啪...”又是两声碎裂的声音。 仆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门来,背后传来少爷的怒吼声:“都给我滚!” 一个仆人躲闪不及,被屋内丢出来的一个瓷瓶打在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一群废物,都是那老不死的派来看住我的狗腿子!”少爷余气未消,坐在红木椅子上,又是猛地一巴掌拍在案板上,将屋里唯一还算完好的桌子生生拍碎了。 仆人走的一个不剩,但少爷身边却还剩下一个一身黑袍的仆人,站在一旁的阴影中,不注意的话不易察觉。 少爷又生了会儿闷气,神色郁郁,一个人发脾气也是无趣,转过头对着那个黑衣仆人道:“黑叔,你说老不死的到底为什么今年不让我去狩猎。”他方才的跋扈对着身旁的黑叔倒很是收敛了几分。 黑叔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纸笔勾勾画画,然后从阴影中走出来递给少爷,在他身边站住不动了。 黑叔是十五年前来到混乱之领的,那时小少爷刚刚降世,领主正为他搜寻一个可靠的贴身侍卫。黑叔实力过人又善于隐藏,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最令领主满意的是他是个哑巴,因此注定了不可能牵扯进入各种权力之争,作为保护少爷的人最放心不过。于是从少爷出生那日起身边便多了一个哑仆。 对少爷来说,黑叔从出生起便相伴左右,十几年如一日地守护在自己身边,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少爷看了一眼黑叔递给他的纸条便愤愤不平地叫起来,“我当然知道最近罪族蠢蠢欲动,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依照每年惯例去狩猎啊,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猎走曾经生活在他们土地上的猎物,煞煞这帮罪民的威风!反正他们也越不过叹息之渊。” 黑叔微微一笑,露出长者对待淘气的小孩的慈祥的面孔,又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领主有令,谁敢不从。 少爷冷哼一声,盯着地板上印着的图章——互相咬住对方的颈部两头猛兽,那是混乱之领领主的标志。 “那个老不死的还在位一天,就一点权力也不交给我,我真是他亲生的吗黑叔?” 黑叔笑着点了点头。 少爷无奈地摇了摇头,混乱之领作为人类进攻罪族的前哨站,有相当大的自治权利。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几百年来混乱之领自成一体,每年从联邦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人来到这边服役,为混乱之领补充新鲜血液。但从战争中得到的战利品,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被混乱之领自己扣下没有上报。时间一长,这个昔日的小小前哨战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自成一方的势头。 如果说混乱之领已经自成一方,那么领主就是混乱之领的土皇帝,在混乱之领没有人敢于挑衅领主的权威,因为凡是那么做过的人都死了。领主看似粗鄙,实则心思深沉,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在他的统治下混乱之领内桀骜不逊的各方势力一个个服服帖帖。 然而这些年渐渐的有些流言蜚语,领主在位多年膝下无子,却老年得子,许多人都猜测那并不是他的亲生子。领主对这些街坊间的传闻大发雷霆,抓了不少人,却反倒更加坐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屋漏偏逢连夜雨,除了血脉受疑,偏偏这个少爷性子又骄奢淫逸,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动不动对家里的下人大打出手,更谈不上将来统率一方。 这世上最难挡住的便是人心,就像纸包不住火,人心的鬼祟无孔不入。 可越是这样,少爷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作为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他迫切地想要做出一件大事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生来就是注定要成为混乱之领领主的! 这次狩猎之事,他本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只是黑叔的一纸文字却反倒激起了他的叛逆心,领主有令谁敢不从?我偏不! 心生一计,少爷顿时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持,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动着,左思量右思量,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他必须要争取到黑叔的支持。领主下令把他关在府里,没有黑叔的帮助他甚至出不了自己的院子。 他激动热切的目光望向黑叔,“叔!你得帮我!我要自己去狩猎,去就去最靠近叹息之渊的黑山林!我就是要在对面罪民们的眼皮子底下打猎,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等我带着猎物归来,分发给府中的人,我不畏强敌,单骑狩猎的故事便会传遍全城,到时候谁还敢站出来质疑我!” 黑叔有些不安似的移开目光,仿佛有些犹豫。 少爷快步走到他身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叔我只剩下你了,你不帮我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肯帮我啦...” 黑叔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他单膝下跪,双臂交叉在胸前,炯炯的双眸凝视着少爷,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无须再写字,他的举动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少爷脸上顿时显出狂喜,能如此轻易说服黑叔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但一会儿他又有些犹豫了,一个人去打猎未免太过危险,虽然都说罪民是过不来叹息之渊的,但是万一呢...于是少爷犹豫了,又像刚才一样开始左右来回踱步。 黑叔从怀中掏出纸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上去,双手举起纸条递给少爷,“我跟随少爷一同前去,定护少爷周全!” 少爷眼中精光一闪,将黑叔从地上拉了起来,“叔,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向着我的。这次回来,我们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哼哼,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你们就等着瞧吧!哈哈哈哈哈!” 听到少爷的爽朗笑声,黑叔也跟着微笑着,只是那笑容背后,却总像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 新的一天来了,战盟二校内一片新气象。 太阳懒洋洋地爬上日头,一如既往地在清晨吝啬起阳光来,躲在一朵一朵经过的云彩后面,仿佛还没睡醒似的。 今日的校园里不同往日,平时懒懒散散的学生今天一个个精神焕发,昂首挺胸。往日除了穷到买不起衣服的人,大家都习惯穿自己衣服,年轻人谁愿意套着一身制式的校服?然而今天过路三三两两的学生中,竟然每个人都穿着学校的制服,校徽也整齐地佩戴在胸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因为今天是一二九班赛的动员会。 不必往年,今年的一二九班赛显然不是一般规格的隆重。 这几天,许多课程的老师都宣布停课,外来的外宾应接不暇,学校执行部的人手已经忙不过来了,只能请老师也代为迎客。据说战盟其他学校也都派人过来了。 至于场地,提前一个月,操场便被封闭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日夜不绝,一个月后的今天幕布掀开。让人感叹奥运会场地也不过是这排场吧。 操场看起来变小了,因为加了太多的座位,考虑到只有两公顷不到的面积,看台向上增加了十层,看起来足有一座教学楼的高度,看台向下扩展至操场跑道,整个操场的外圈全是密密麻麻的座位,座位与内场之间支起亮银色的护栏,显然是不久前刚刷的油漆。原先看台只在主席台的对面一侧,如今修了一整圈,把操场完完全全地包了起来。 主席台正对面修建了一座金色看台,有别于普通看台,座位之间距离较大,也较为舒适,看得出是为高层人士准备的。 “我!的!天!”胖子目瞪口呆,嘴张得太大哈喇子都从嘴角留下来了,“咱们学校是要把全联邦请过来围观一二九班赛吗...” 予霄霄心里已有准备,也吓了一跳,“这么夸张!” 这两人尚是如此,其他人更是一路大呼小叫,还没进校门便能看到这高度严重超标的学校看台,平常枯燥无味的上学路顿时有趣了许多,惊叫声此起彼伏,人人都把“我没见过世面”写在脸上似的。 “小泽泽怎么还没出来。”予霄霄皱皱眉头,“还有十分钟就到集合时间了。” 她倒是不介意迟到,关键是医务室就在操场入口附近,俩人标杆式的立在医务室门口着实显眼。胖子倒也算了,主要是予霄霄。 予霄霄昨天出了家门就没回去,自然也没时间换身校服,现在还是一身浅红色的露肩雪纺短裙,浅紫色的短披肩羊皮小外套套在身上,脚上踩着一双深棕色的Bu be y鹿皮长靴。火红色长发微卷着披泻下来,显得有些慵倦和叛逆。这样的装束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着实是太显眼了。路过的男生们纷纷吹响口哨。 胖子倒是无所谓,他也没回宿舍换衣服,但是他平常也是一身校服,因此此时十分合群。 “要不咱先去吧,他等会从里面出来自己肯定也知道路。”胖子有点怕迟到被罚。 予霄霄想了想,“行,那走吧。” 于是两人步履匆匆朝着操场主席台前而去,那里已经黑压压地汇聚了一大片学生了,由于延伸的看台占据了操场的外场,几千号学生站在操场上,显得格外的拥挤。 十分钟后学校各处的大喇叭开始广播:“一二九动员会集合时间已到,迟到缺勤学生按校规处置。一二九动员会集合时间...” 医务室内也装着学校的大喇叭,同样的广播也在这里重复着:“一二九动员会集合时间已到,迟到缺勤学生按校规处置...” 但只响了一遍医务室的喇叭就被人关掉了。 沐泽翻了个身,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暖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他身上。 他没听清刚刚吵醒他的广播说的什么,他的脑袋还没从睡眠中回过神来,好久他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沐泽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校服,连军靴都套在了脚上。也不知道谁给自己换的衣服。 他深吸几口新鲜空气,脑子清醒了点,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失去意识前他记得好像听见了予霄霄的声音,这次应该又是她救了自己吧,沐泽无奈地摇摇头,又欠一笔,债主追债要人命啊。 予霄霄不禁救了他,还把他送到了学校的医务室里。医务室的标志性房间他还是认出来了的。医务室可不是公益性质的,每一次来这里都是要刷卡花钱的,这笔钱当然也算在了她头上。 这么欠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把自己卖了也还不清吧。沐泽欲哭无泪, 他浑身上下都不疼了,反倒感觉神清气爽。虽然校服穿戴整齐合身,但他还是拖下了外套,检查身上的伤口,没有贯穿伤,青肿都已经消了,想起昨天晚上的惨状,沐泽不禁啧啧称奇。 他活动了下肩膀,翻身下床,推开门。 一个护士打扮的女孩坐在大厅台前,正低头翻阅着什么文件。 嘿!沐泽心里一乐,顿时把刚刚又欠一笔债的无奈丢到九霄云外。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这刚醒过来就有小姐姐。 他清了清嗓子,挺着胸,器宇轩昂地一路走到大厅台前。“小姐姐你好,我是沐泽,沐浴的沐,恩泽的泽,请问芳名?” 那护士抬起头,一头浅棕色的中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斜斜的刘海适中的刚好从眼皮上划过,长长的睫毛眨巴着,泛着水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她戴着黑色的大框眼镜,显得性感又知性。小巧的鼻子高度适中,湿润的嘴唇涂着淡淡的口红,让人好想咬一口。一件白色的护士工作服,没有任何的修饰,但穿在身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平凡。 她抬头正好对上沐泽的双眼,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屁孩还学人家搭讪啊,你几岁啊。” 沐泽哪会怕这种阵仗,憨憨地笑了笑,“我是娃娃脸显小显小,小姐姐看上去也很年轻哦,而且我听说跟年龄小的男生一起吃饭会变年轻哎” “哦?”护士带着几分玩味挑了挑眉毛,“很有自信嘛少年,给你个机会看你表现咯,诺,我的联系方式。”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从光滑的台子上划给沐泽。 沐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搭讪成功,心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上次搭讪被打晕这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随手将名片装进口袋里。 护士挥了挥手准备送客,沐泽却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副准备唠上一上午的架势。 “...” “姐姐你看上去不太像护士哎?” “真的?怎么说?”护士明显有点吃惊。 “颜值又高,气质又好,笑起来还好看,姐姐你应该去混娱乐圈的” “算了吧,娱乐圈水太深不适合姐这么单纯的人。” “姐姐什么星座。” “聊了半天了不如猜猜?” “我猜双鱼,姐姐善解人意,柔情似水,典型的双鱼女。” “ o o o。” “那就是双子,聪明伶俐热情向上无忧无虑,姐姐一看就是聪明人。” “年龄不大,嘴上夸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护士皱了皱鼻子,“别猜了,姐姐是天蝎女。” “天蝎女...”沐泽被噎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该爱敢恨,是条汉子!” 护士一只手撑着脸,表情越发玩味,“是条汉子是吧,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为了搭讪姐姐居然一二九动员会都可以不去哎,不怕开除啊?” “没办法,从我第一眼看到姐姐那一刻我就彻底沦...”沐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一副憨憨少年的微笑,渣男语录牢记于心张嘴就来。 “什么!你说啥!今天啥日子!”沐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神历1797年1月29日啊,没错少年就是今天。”护士笑语盈盈。 在沐泽的心里,上一秒的天使小姐姐这一刻已经变身成了魔鬼。沐泽崩溃地双手抓脸,一脸痛不欲生,“那你为啥现在才告诉我!” “好不容易有个弟弟跟姐姐搭讪,这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护士姐姐给她跑了个媚眼。 “行了,永别了你个腹黑天蝎女!”沐泽拔腿就跑,三步两步跑过走廊,门前来了个急刹车,“操场在哪边?”沐泽瞪大眼睛回过头。 “左边,我说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护士一脸不可思议地回答沐泽这个问题。 “废话当然是,关键是医务室太贵了没来过嘛这不是!”沐泽一把推开医务室的大门,以拼命三郎的架势开始了自己的千米冲刺。 “喂,你还有药没带走呢!”护士拿起身边的几个药瓶,冲着他的背影扬了扬。 “换成钱打回予霄霄卡里就行了...”沐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真是个笨小孩,把你送进来的是执法队又不是予家那个女孩...”护士翻翻白眼。 医务室的门关上后,护士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她将脚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孩扶起来坐到椅子上,伸手解开了自己白色的护士工作服,穿在了女孩身上。将她的头轻轻放在桌子上,这样当她醒过来只会觉得自己不小心睡了一觉。 脱掉护士服女人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大开的领口露出小抹胸和纤细笔直的锁骨,两条长腿从亮银色的短裙中伸出来,光彩照人。 她掏出通讯器,左手的手指飞速地上下翻动,拨通了一个号码。 右手也没闲着,一只手拿出橡皮筋把头发扎成低马尾。随后用手将马尾扭转之后向上卷弄成发髻。再用一条橡皮筋将发髻固定住。最后再将刘海稍微拉扯一下,使得刘海有微蓬感。 电话接通了,对方只是沉默。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三分高贵三分冷艳三分妩媚,“名片已经交给他了,是个有趣的小屁孩。” “收到。”电话那边传来机械般冷冰冰的声音。 “对人家还那么冷漠啊小莫莫,小心姐回去打你屁屁哦。”女人踩着四寸的高跟鞋,边向外走边抱怨道“下次别再让我扮护士了,姐是走性感路线的偏偏要我走可爱风,人家小屁孩都差点看出来了...” “噔,噔,噔...”清脆的鞋跟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医务室走廊里回响... 动员会 【术】的传承 狩猎 一网打尽 此时,混乱之领的小少爷向宇文正手持半人多高的黑曜弓,骑在奔驰的红鬃马身上,在茂密的丛林中飞快地行进着,在他的右上方,黑叔在高大的树木之间来回借力纵跃着两人一起追逐着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追逐战已经维持了数个小时。 那是一头额头生有玫瑰花纹的小狐狸,枣红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它对森林似乎十分熟悉,左右挪移躲闪,借助着地形不断躲闪着背后射来的一支支利箭。 黑叔手段颇为诡异,几次在空中虚凝出黑色大手欲抓住那小狐狸,却每每被它突然加速甩开。 向宇文心中炙热,他早已知道自己正在追逐的是什么。稀有异种——玫瑰灵狐!即使是地位尊崇的自己也仅限于听说过,如果不是见多识广的黑叔提醒,他简直要与这灵物擦肩而过。 猎此一只,便抵得上普通猎物千百只! 第一次捕猎便能猎到如此灵物,不仅仅是实力的体现,更是祥瑞和龙运的象征!这次回去看谁还敢轻视于我! 那狐狸奔走到现在已经很是疲惫,但它颇有灵性,似是看出他们不敢靠近湖畔,一个纵身朝着那碧绿湖泊奔去。 黑叔高高跃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对身后的少爷做出割喉的手势。 向宇文顿时会意,精神一振,这代表这场狩猎要开始收尾了,黑叔攻右自己攻左。 他默默记下,他不是傻子,这次狩猎对他也是学习,无论是御敌的经验还是对战斗节奏的把控都是很重要的,虽然这只灵狐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吧... 其实两人一直都没有使出全力,向宇文心知这是黑叔让自己练习骑射的机会。骑射看似只是骑马和射箭的简单相加,实则极为复杂,马匹的颠簸大大增加瞄准的难度,双手持弓箭则只能双腿控马,如此一来难度便大大提升。 但红鬃马不愧其神俊之名,几个小时在复杂的丛林地形中奔跑,仍然四蹄翻飞,快似奔雷,向宇文坐在马背上丝毫不觉得颠簸。 这一次向宇文没有从马鞍侧翼的箭筒中抽出箭矢,而是左手持弓,右手从空中一抓,拉开弓弦,动作极其缓慢。漆黑的长弓被耀眼的白色光芒照亮,无形的符文流转不休。弓弦中央正对准正前方奔驰的狐狸的左前方。 与此同时,黑叔脚下跳动着黑色气焰,悬浮在空中,右臂缓缓抬起,又缓缓向下虚劈,如同负载山岳一般之重。 几乎是黑叔右臂劈下的同一瞬间,向宇文松开弓弦,脸色苍白,整个人都虚脱似的。但脸上却浮现出得意的微笑。 三支肉眼难辨的无形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向远方。 成功了! 眼看就要奔到湖畔了,这时右侧黑叔的手刀率先劈到近在咫尺的右侧,一声巨响泥土纷飞,黑色的气焰甚至灼伤了灵狐的皮毛。受惊之下,灵狐双眼红光一闪,向左侧突然加速,纵身一跃,恰好将小小的身躯缩在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后面,凭借同样的招数它躲过了之前的多次捕猎。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因为在灵狐向左跃起的那一刹,向宇文三支无形的箭正射向那树干。 一声轻轻的“嗤”声,树干上多了三个手指粗细的空洞,同时响起灵狐尖厉的一声悲鸣。 向宇文长舒一口气,将漆黑如墨的长弓重新背负在身后,双腿夹紧马肚子,马儿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只见一片血泊中,灵狐躺在树干后的草地上,“吱吱”的悲鸣着,左半边身体有黑色的灼烧痕迹,右后腿鲜血淋漓。它几次尝试站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上,灵动的双瞳中满是痛苦。 黑叔从空中徐徐落下,几个纵跃飞身赶来,冲着向宇文比了一个大拇指。 向宇文翻身下马,呼吸声仍有些急促,看着黑叔咧嘴一笑。 这个世界几千年来被战火点燃,然而战争也驱使着人类更好地探索这个世界,人们相信蕴含“能”的自然资源绝不仅仅只有石油、煤炭等化工原料。果然,在上地幔的顶部一种莹白色晶体矿石证明了人们的猜想。这种矿石蕴含极其丰富的“能”,被称为能晶。 能晶的形成过程是个谜,并且无法被人类直接吸收,而是通过一系列加工过程成为可食用物,这种食物被称作能晶食品,通过能晶食品,可以大大缩短感应术获取“能”的时间。 能晶虽然稀有,但混乱之领雄霸一方,自然有一些储备,毕竟近几百年占领的罪族领地,他们都有优先开采权,光贪墨的能晶份额就相当不少了。 因此,作为混乱之领的少爷,向宇文虽然对修炼兴致泛泛,但在老爹的填鸭式资源堆砌之下,他凝聚的源纹数量绝不逊色于同龄的一些天才。刚刚施展的【空箭】看似简单,实则每一根箭矢都附带着十几道源纹,否则千百年的参天古木哪是那么容易洞穿的? 向宇文从马鞍后面挂着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笼子,“黑叔,帮我...” 他转过头,背后空无一人。 蝉鸣声止,微风拂过,碧绿的湖水荡起清波。 向宇文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 两道人影悬浮在空中,一人一袭黑袍,脚下又黑色气焰跳动着,正是刚刚消失的黑叔。 另一人宛若儒雅书生,一手轻摇折扇,嘴角勾起,自有一番世间事尽在掌中的气势,风度令人心折。 “有趣有趣,我还奇怪文儿是如何做到不惊动我们任何人的情况下出城的。原来是身边有如此深藏不露之人啊...”玄策轻轻笑道。 黑叔低垂着眼帘,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你了,哪来的如此神秘的哑仆,混乱之领如此靠近罪族之地,偏偏冒出来个哑仆在少爷身边,你说奇不奇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百年前那场战争的漏网之鱼之一吧。” “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呵呵,我承认你是不错,可惜碰到了我。”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已经来了,却不先救文儿而是在这里拖住你。”玄策微微挑眉,“因为跟我一起来的还有老七老八,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救下文儿了。你很强,但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 “让我猜猜你们的计划,显然罪民已经准备好发动一场战争了,这个时候你这步暗棋一动,将领主继承人挟持,不但打击对方士气,如果巧用手段还能将小少爷变成你们的傀儡,用来要挟领主,领主爱子心切,就算成全大义也会扰乱心绪,为开战之时打下绝妙的一个铺垫。” “如今的罪民,已经不是只知道杀戮的野兽了,背后有高人呐...”玄策感慨道。 “不要以为你们只是晚了一步,从你们出城那一刻我就得到消息了,你这步棋,本就是我准备好的反将之策。” “束手就擒吧,跟我回去,我以混乱之领二爷的身份保证,你的身份不会暴露。相反,你会受到最优的招待!” 黑叔抬起头,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 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一声音爆的巨响,紧接着碰撞声以及无数树木倒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玄策双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第一次失态了:“怎么可能,你们还有人渡过了叹息之渊...”。 与此同时,轻轻的歌声被微风送来。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玄策的眼神迷离了,仰望着斜前方枝叶遮盖的天空,脸上显出狰狞的笑容,身躯不受控制的从空中跌下。 ... 早在几分钟前刚刚发现黑叔不见,向宇文便陷入恐慌之中,一下子慌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微风中很快响起了歌声,那歌声很轻,却让他心中有如猫挠一般难受,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阴森恐怖的湖对岸在他眼中忽然之间充满了诱惑。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那歌声逃不过避不开,因为驱使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恶魔,恶魔说那歌声传来的地方就是极乐的天堂,他明知那是蛊惑却不由得想着:哪怕只是去看一眼呢?看一眼就回来。 就像人们有时嘲笑烟鬼酒鬼,那不堪的样子再不堪再丑陋,只因那一刻操纵他们的是名为欲望的魔鬼,而魔鬼只在乎玩弄世人的游戏而从不关心宿主的人生,他们游离于世界之外,玩腻了就抛下背后的行尸走肉投入全新的游戏。浮士德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换取一切,内心深处每个人都是浮士德,不同的是没有天使拯救的爱火于是魔鬼真的收走了灵魂。 不仅仅是烟酒毒品,这世界有多么广阔,欲望的深渊就有多么深邃,凡人攀附着凸出的峭壁悬石,颤颤巍巍地向上,向着头顶的光明行进,每一步都经过反复思量,因为哪怕一步出错,便会被魔鬼拖下深渊。 然而正因为欲望的毒药无药可解,才反衬出意志在这世上的昂贵。狰狞的魔鬼遇到意志的宿主也只能不甘地嘶吼着,像吸血鬼见到阳光一样远远避开。意志坐镇本心,头顶三尺如有神明,则邪祟远离,万法不侵。 “受造恒久永罚永夜...”歌声那么轻盈,却持续不断。 豆大的汗珠从向宇文的额头滴落,在地面上打出一个个小小的水花,但他硬是止住了脚步,没有踏上诡异的碧绿湖面。脑子里乱成一团,嗡嗡地作响,向宇文根本无法思考,跪在地上,嘴中呢喃着“妈妈,妈妈...” 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位轻佻幼稚有不着调的少爷却有着如此坚强的意志——拒绝魔鬼的意志。让玄策毫无抵抗能力的恶魔的呼唤,却打不倒这个十八岁的少年。 在湖泊的另一侧,站着一位少女,肌肤胜雪,鹅蛋脸庞,臀部却是一条毛茸茸的粉色狐尾。她那一对浅绿色的眸子楚楚动人,但略显疲惫似的。那只玫瑰灵狐蜷缩在她怀里,委屈地用脑袋拱拱她。 谁能想到,那勾起欲望魔鬼的歌声,正是从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口中唱出。 少女与向宇文隔着一座湖泊,她深深地看了对面跪着的男孩。 于是歌声一变,不再如魔鬼在耳边低语,而是虚无缥缈,让人想起夜半湖畔,情人附耳呢喃细语的温柔。 “回忆正要荡漾 尘封的过往 来自风的方向...” 向宇文无神的双眼中淌下泪水,明明是写给情人的歌谣,却让他仿佛回到了幼时母亲的怀抱中,那种再温暖不过的安闲,天塌下下来也不怕的安全感,母亲目光中的浓浓爱意... 与歌谣无关,那歌声只是唤起每个人藏在心底的温暖,在沁人心脾的舒适和温暖中,警惕大大降低。如果说恶魔的诱惑还可以奋力抵抗,心底里爱的暖流如何抗拒? 少女朱唇微微起合,唱着古老的歌谣。 “...独放,夜酌,陌巷 昏黄模糊眼眶 傍晚的初会 休问我,彼为谁...” 向宇文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缓缓踱步,脚下是碧绿依旧的湖水,湖水在微风下轻轻荡漾泛起涟漪,却在他的脚下如履平地。 ... 黑叔一袭黑袍,手里拎着昏迷的玄策,脚下黑色气焰闪烁,几个纵跃跳过湖面。 远处,一只通体金色,生有六头的大雕双翅一挣,飞过湖泊,锋利的爪下是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老七和老八。 金雕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湖畔的少女冲着他俏皮地打了个响指,带着身后跌跌撞撞走着的向宇文冲着灰白破败的黑色幽深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