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竹蒿的判员站在道场一边。
随着两名青年行完基本的武道礼节后，判员用竹蒿在地上轻敲三下，示意比赛开始。
拔刀，出刀，虚步，迎战。
两人都熟稔的像是练习过上千遍。
“那个是你孙子温朗吧？”靠前的坐席位上，一群老头老太排开而坐。
其中一人指着道场坎位上站的青年，向旁边人问道。
“是啊。”
“一晃眼这么大了，看运刀手法，该是有四段实力，这等天赋，你后继有人喽。”
“别，可别说他有天赋，这劣孙，我现在看他就来气，整日游手好闲。还是你老头好福气，有个孙女贴心。”
坐席前沿的主位边，男佣握着老爷子的双手，耐心为其称述赛况。
这位宇山家的家长，正被左右两边的佣人搀扶，坐在主位。
曾经名噪一时的枭雄，此刻已然老态龙钟，双眼浑浊，瞳仁灰白，已经看不清东西。
“武院垫底，哎，不想提她。”
两个老头吹嘘对方的同时不忘自我贬低，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家长，现在坎位上的是崇温朗，乾位是霍云，他们都是您的侄孙。”
“家长说，他真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子孙后辈。”
男佣解读出意思，代为转述。
“家长，您看不见没事，一会比试完了，我把年轻人叫到您面前。您摸摸他们的脸，就知道长什么样了。”
额头上的褶子层层密布，似乎随时都会从面部脱落。
只是他布满老年斑的唇角却是噙着微笑，这种家族齐聚的盛况，能感觉人丁兴盛的场面，他内心喜悦。
老爷子抖抖索索举起手，用食指在男佣掌心比划了一阵。
“老家长，您能听得出，哪个年轻人赢面最大吗？”
众人都按老爷子的意思，把这次活动当成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所以聊得很随意。
“家长说，温朗惜败。”
有人出声说道。
周围人也随之跟着附和。
老爷子笑意浓厚，不住点头。
按照现在道场上的状况，很明显，是叫做温朗的青年占据主导，出刀速度迅猛精准，而他的对手只能被动格挡，被逼向场外。
“老家长为什么这么看，现在温朗可是居于上风。”
老爷子笑意盈盈，精神头很好，完全不像漏尽钟鸣的模样。
男佣解读着老爷子的意思。
“呼。”
周遭立即哗然起来，对这个看法感到震惊。
“霍云，拔刀更快。”
所有人都怔住，觉得莫名其妙。
唯独几个到了九段实力的老头，闻言后才会意地点头。
他不紧不慢地在男佣手上写着。
所有族人都屏息以待，想看看老爷子会给出一个怎样的解答。
很快，男佣开口，只说了六个字。
所有人对道场上的战斗，越发关注起来。
不过一刻钟。
啪的声音在道场内响起。
“拔刀是刀术里的一门重要功课，其重要性堪比游刃，却总有人把它当作鸡肋，殊不知在真正对敌中，拔刀的速度决定了你是否能占据先机，而且，刀从鞘中拔出的快慢，同样能反应出一个人手和腕部的力量，以及他对刀理的认知。”
拥有九段实力的老头抚须解释，“霍云虽然占据下乘，但你们看他的文切，刀身无时无刻不在轻微抖动，这是在找寻打击节拍，以及为对手出现破绽做攻击准备，践行了一击必杀的刀术要义。”
一席话出，满座无声，皆是点头不止。
一时间，满座惊叹。
老爷子已经失明了，他观测赛况的方式，只有根据男佣讲述，还有用自己的耳朵去听，却在这种情况下把结果算得分毫不差。
道场上，判员再敲三下竹蒿，宣布比赛结束。
果然如老爷子描述的一般，霍云在被逼到绝境下，忽然直刺，木刀率先抵在了对手的心脏位置。
而崇温郎的刀，离对方脖颈却差了四公分。
霍云险胜。
“我，霍治，他是我儿子。”后排一个瘸腿男人奋力站起，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兴奋。
听到这名字，主座上的老爷子明显愣了半秒。
男佣赶忙付在他耳边，悄声道：“是您四弟的第六子，不过从小残疾不受重视，您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两人退场。
“老家长问，霍云是谁的子嗣？”
坐席上，男佣笑着开口。
谁也没想到，霍氏一个废人所生的儿子，能击败崇家正宗的子嗣。
今天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众人热议中，坐席最后方的入口处，三道人影在这时悄然走入。
老爷子神情恍惚了一阵，有些难以置信。
“霍云，原来是老四的孙子，很好的年轻人。”男佣为老爷子转述道。
在场众人都是表情复杂，带着震惊。
“宇山一脉的年轻人，很期待他们的比试。”三共老头满脸堆笑。
“哈哈，两位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向家长知会一声。”
“好。”
“已经比完了吗？看来咱们来迟了一步啊。”
迈入梯道，几人看到下方的一幕，比试的两名对手刚好退下道场。
“只是比完一场，后面还有，大师看个乐呵就好。”霍氏中年人道。
“霍云，这是老家长，也是你大爷爷。”
一边，有年长的老头提醒道。
“大爷爷。”
说罢，霍氏中年人迈步走下梯道，向着坐席主位走去。
此刻，
主位上，老爷子年轻时的那份枭雄气质早已不在，而是一脸的慈蔼，枯槁的双手搭在身前年轻人的头上。
周围人都附声恭维。
“要是当年何笙大哥，按照老一辈的安排娶妻生子，现在老家长的正孙，该也有霍云这般年纪了。”
忽然，后排有中年人低声说道。
青年双膝跪下，谦恭地低下头。
老爷子则是连连点头，脸上笑意盈盈。
这是一幅很和谐的画面。
此时此刻被人提起，气氛立时便僵硬了。
主位上，老爷子的表情明显顿挫了一刹。
那个说话的中年人，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住了嘴。
虽然声音不大，但前排的每个人都清晰听到。
顿时，原本和谐的氛围崩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何笙，是老爷子那位已故的独子，是他一生的伤痛。
“耶柳，就是我们家长的正孙。”
身边的男佣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周遭众人。
这话一出，不管是前排还是后排的族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或咬牙或愤怒。
先前家和人兴的局面破碎。
每个人都在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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