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眷发往教坊司 皇帝登基了。 皇后不是她。 李樱宁坐在窗前,听着西苑宫墙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礼乐声,心如止水。 她把目光投向铜镜。 与顾长渊成亲九年,年仅二十四岁的她,却已经眼窝深陷,华发早生,苍老如斯。 这些年,她与顾长渊两看相厌,而今他登基,即将立安庆郡主为皇后。而她这个因家族获罪而被废的太子妃,即将在这荒凉西苑度过余生。 “主子,主子!” 锦书撞撞跌跌跑进来,跪在地上,哭着说,“主子,刚才奴婢在外头听到消息,侯爷和大公子二公子即将被流放。夫人和姨娘还有三小姐四小姐都要被发往教坊司,老的为奴,幼的为妓……” 李樱宁的脸刷的惨白。 她颤抖着声音问:“怎么会?” 在这场夺嫡争斗中,李家因与前废太子顾嬴洵有牵连,被言官弹劾后获罪抄家,李樱宁也被关到了西苑。 她以为只要自己乖乖认命,把位置让出来,顾长渊和即将为后的安庆郡主就会放家人一条生路。 然而,她错了。 错的离谱。 自古成王败寇,他们不会放过李家。 想到年迈的父母,为了宣国征战满身是伤的两个哥哥,年幼天真的妹妹,李樱宁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她冲出西苑,却被两个壮实的嬷嬷拦住。 ”姐姐这是去哪?“ 从嬷嬷们身后,走出一个通体华贵的年轻贵妇。 李樱宁瞳孔微缩:“二妹妹?怎么是你,你为什么没有……” “我为什么没被发往教坊司?”李思瑶掩唇轻笑,“李樱宁,你也太蠢了呀。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把我当好姐妹。难道你真的以为,当年你被当作司寝宫女塞进皇上的屋里,是一个误会吗?” 刚刚登基的皇帝顾长渊,当初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六皇子。 十六岁按祖制给他安排司寝宫女的那天,李樱宁进宫给姨母淑妃祝寿,因贪杯多吃了点酒,回去的时候迷了路,迷迷糊糊误入顾长渊的房间,被他当做了司寝宫女。 当庶妹李思瑶慌慌张张的带人寻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六皇子的床上昏睡。 就这样,她名声尽毁,不得不解除了与前废太子的婚事,与不受宠的六皇子顾长渊成了亲,没多久生下一个孩子。 想起过往,李樱宁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难道是你,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算计我?” “不,不仅仅是我。”李思瑶露出残酷的笑容,“当年姐姐是侯府嫡长女,才貌双全,万千宠爱,还是前被废太子的未婚妻,多么耀眼。而妹妹我,却只是个低微的庶女,怎么有能力办到这一切?” “还有谁?是谁帮你?”李樱宁急促的追问。 “唉,姐姐你真不是一般的蠢啊,至今竟没想明白。”李思瑶轻叹,“好好想想吧,你失利后,谁获利最大?” 电光火石间,李樱宁明白了。 是安庆郡主! 她是异姓王张高秋的独女。 张高秋以战功封王,西南一带必须要他镇守,如今他兵权在握,连皇室也得小心哄着他。 当年李樱宁失身于六皇子,身败名裂。前被废太子与她解除婚约没多久,便与安庆郡主订了婚事。 只可惜,仅仅一年后,前太子被废后暴病而亡。 自那后安庆郡主一直没有再议婚,直到顾长渊登基为帝,她也一跃成为新一任皇后。 李樱宁万万没想到,当年她以为是误会的一切,都是安庆郡主和自己的二妹在背后算计。 “为什么?” 李樱宁颤抖着质问李思瑶,“我们是亲姐妹啊,你为什么帮着外人害我?” “亲姐妹?不,你我可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李思瑶轻轻摇头,居高临下的,轻蔑的望着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我姨娘一直教导我的话。你看——” 她提起自己身上那条名贵的洒金百褶绣枝蔓纹石榴裙,“从此以后,你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李樱宁叫道:“爹和哥哥们被流放,娘和三妹妹四妹妹被发往教坊司了!你何其残忍!” “谁叫他们只爱你!” 李思瑶的神情变得狰狞,充满了怨恨,“你是嫡女,你娇贵,可是你蠢!你怨我?其实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害了父亲和哥哥们!这些年你爱那个被废的太子,不甘心嫁给皇上,总是和皇上闹。你以为都是谁在护着你?为了你,父亲老迈年纪还要上战场,大哥被硬生生斩断一双腿,二哥被敌军的毒箭射瞎了双眼!这些,你可知道?” “不,不会是这样,不会!” 李樱宁浑身颤抖,心如刀绞。 生生咬破了舌尖,血流到唇边。 “就算你蠢,作,他们还是宠着你,纵着你,这是他们的报应!”李思瑶的每一句话,都似一根针,针针扎在她的心头,“这万里迢迢的流放路,他们怎么走?” “皇上为什么要流放他们??你告诉我!” “因为啊,父亲和哥哥们投敌叛国了!” “这不可能!” “张蜀王说他有,他就有。” “张高秋!!”李樱宁咬碎了牙,“这是栽赃,是陷害!” “是又如何?你去为他们翻案吗?我想,你这么高傲,这么厌恶皇上,肯定不屑于去求他的。”李思瑶扬手道,“把那个小崽子也弄过来!” 两个太监把一个捆的结结实实的男孩提了进来。 男孩嘴里塞满了布,白皙的脸庞憋成了青紫色。 李樱宁目眦欲裂。 “辞儿!”她挣扎,“李思瑶,你要怎么对我都行,不要动我的儿子!” “那可不行哦。” “辞儿是顾长渊的儿子!是皇长子!你怎么敢!”李樱宁相信虎毒不食子,顾长渊与她关系再差,再厌恨她,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 李思瑶轻笑:“在我看来,如果皇嫡长子是皇后娘娘生的,才算实至名归,对吧?” 李樱宁呆住:“是安庆指使你来杀我们?” “你现在知道,也晚了。” 李思瑶说着,拿出一只小小的黑色瓷瓶,让嬷嬷把李樱宁的嘴巴捏开,强迫她吃下瓷瓶里的东西。 李樱宁只觉一股辛辣下喉,呛的她伏在地上,剧烈咳嗽。 李思瑶欣赏着她的狼狈模样,说:“这满堂红可不是寻常的药,一瓶价值千金,给你吃,你这辈子也算值了。” “满堂红?” “很美的名字,是不是?”李思瑶微笑者解释给她听,“服药后,你的喉咙,内脏会开始腐烂,你全身的血都会从七窍中慢慢流出来,直到流满了这间屋子,即所谓,满堂红。” 李思瑶说完,用眼神示意两个太监,他们立即把八岁的顾辞绑到条凳上,然后举起板子,一板子对准他单薄的后背—— 小小的顾辞一下子便昏死过去。 “辞儿!!” 李樱宁凄厉的叫了声,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毒药迅速侵蚀了她的喉咙,向她的体内蔓延。 她跪倒在地,血从鼻子里滴落到了地上,然后是嘴巴,耳朵,眼睛。 大量的血从她体内涌出。 她瘫倒蜷缩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看着条凳上被绑住的孩子。 她的辞儿。 被一板子,又一板子,打的血肉模糊。 李樱宁痛不欲生。 心里的痛,比身体上的痛更痛。 她好恨。 好恨。 若有来世,她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绝不。 血彻底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世界陷入了安静中。 她挥舞着双手,试图去抓住什么,却摸到了一片柔软的被褥。 李樱宁猛地坐起身,昏黄的光线中,淡青色的帐子映入她的眼帘。 第二章 司寝宫女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幽香。 李樱宁大口喘了几声,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瀑布般青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泛着莹润光泽的肌肤。 她慢慢扭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中全都是震惊。 她回到了那一晚。 她刚过了十五岁及笄那天,也是姨母淑妃娘娘的生辰,她与二妹妹李思瑶进宫给淑妃娘娘拜寿,多吃了几杯酒,“误闯”入了六皇子顾长渊的屋子。 而此时的顾长渊刚刚十六岁,依照规矩,被赏赐了司寝宫女。 简而言之,就是教皇子知晓人事的宫女。 依照祖制,每个皇子成年后,都会被安排司寝宫女,引导皇子懂得这些,以便为娶正妃做准备。 灯光昏暗,顾长渊就直接把李樱宁当作了司寝宫女。 原来,这都是安庆郡主和李思瑶的算计。 让她这个侯府娇女,未来的太子妃,顶替了身份低微的司寝宫女,与不被看重被放逐的六皇子在一起。 李樱宁知道,再过不久,她那个亲爱的二妹妹,便会带着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来寻找她这个迷路的长姐了。 顾长渊翻了个身,似乎要醒来。 李樱宁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起玉枕,砰的砸在他后脑勺上,把他砸昏过去。 她一跃而起,顾不上浑身酸痛,抓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然后离开这里。 在她刚离开不久,一个小宫女犹犹豫豫,羞羞怯怯的朝这里走,心下思忖着,她沐浴的时间久了些,六皇子会不会等着急了? 听说六皇子性格冷漠怪癖,心思深沉。 会不会很难伺候? 小宫女心中忐忑不安,慢腾腾挪到门口。 屋里很安静。 借着微光,小宫女瞧见床上隐约躺着个人,便忍着羞怯走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哭泣和嘈杂声。 “会不会在这里?” “不会吧,这是六皇子的院子。李大小姐不会来这里的。” “可是这附近,只有这里没找了,我姐姐喝了酒,对宫里路不熟,万一不小心走到这里了呢?”李思瑶低低的哭泣,“淑妃娘娘,求求您了,您找找我姐姐,否则回去后爹娘不会饶了我。” “别哭了,本宫难道不着急吗?” 一道略威严的声音响起,“同喜,去敲门,问问六皇子。” 当即有太监上前敲门。 小宫女听到动静,看看床上睡着的六皇子,见这里没有其他人值守,只得自己跑回去拉开院门。 “奴婢拜见淑妃娘娘。” 小宫女见到了神情焦急的淑妃,连忙下跪。 淑妃看看她,问:“六皇子呢?” “六皇子……正睡着。”小宫女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不由脸颊微红。 “你们这里可来了什么生人?”淑妃略含蓄的询问。 “这……”小宫女有些茫然,迟疑了下,“奴婢没见到。” 李思瑶诧异问:“你没见到我姐姐?她不在屋里?” 她探头张望。 淑妃见了大为不悦,冷冷说:“怎么,你很希望樱宁在这里?” “不,我只是,只是担心姐姐。”李思瑶垂下眼帘,举起袖子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六皇子身边的管事太监陈洪急匆匆跑过来,“哎淑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红儿,六殿下呢?” 他问的是司寝宫女。 小宫女红儿回头,红着脸说:“殿下在床上。” 第三章 事儿成了 管事太监忙道:“奴婢这就去禀报殿下,请殿下来见淑妃娘娘。” 他飞奔回屋,小心翼翼唤醒顾长渊。 顾长渊呻吟一声醒来。 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的眸子似曾相识。 令他不愿醒来。 他摸了摸后脑勺,隐隐作痛,于是皱眉看向管事太监:“陈洪,怎么回事?外面这么吵嚷?” 陈洪忙说了原委。 顾长渊起身,修长结实的身体上,有些抓痕,掀开的被褥底下,元帕上有一抹鲜艳的红色。 陈洪抬着眼皮瞥见了,霎时心下暗喜,心道这是成了,红儿那小宫女有福了。 只是不知六殿下将来给她什么名分。 陈洪心中思忖着,动作却利落,拿起衣裳,伺候六皇子穿好。 穿戴好衣裳,顾长渊扫了眼床上凌乱的被褥,以及那块元帕,微微吸了口气,下意识问:“她……人呢?” “什么?” 陈洪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忙回:“回殿下,红儿姑娘在外头候着呢。刚才淑妃娘娘叫门,便是红儿姑娘应的。” “红儿?” “就是司礼监为您挑选的司寝宫女,叫红儿。” 顾长渊微怔,沉默片刻后抬脚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看见了那个名叫红儿的小宫女。 模样平庸,神情怯懦。 顾长渊脑中闪过一张娇艳如桃李的小脸,不由眸色黯然。 梦中的一切,终究都是虚幻。 他定了定神,看向淑妃,问:“深夜造访,淑妃娘娘不知有何事?” “本宫打扰到六皇子了。”淑妃娘娘看见这少年穿着一件玄色衣衫,容貌俊美,身材挺拔,双眸如冷星,心下也不由赞叹一声。 宫里十二个皇子,单论容貌,这位不受看重的六皇子却是顶顶拔尖儿的。 只可惜,他生母身份低贱且蠢钝不受宠,着实耽误了他。 随即又瞧见他脖子上的抓痕,淑妃心下了然,便微微笑道,“想来六皇子这里是没什么生人来的。” 顾长渊扬眉:“不知淑妃娘娘说的是谁?” “我姐姐——” “没什么。”淑妃直接打断了李思瑶的话,淡淡说道,“近来宫里不太平,宫门落锁前,本宫带人四处巡视一番,也算是为皇后娘娘分忧。既然六皇子这里没什么事,本宫就去别处了,六皇子早些歇着。” 淑妃领着一群人撤了出去。 顾长渊看着他们走远,慢慢问道:“陈洪,刚才那个穿绿衣的姑娘是谁家的?” 陈洪忙回:“回殿下,那是李侯家的庶次女。淑妃娘娘是侯夫人的嫡亲妹妹,是以侯府的姑娘时常在后宫走动。” “这么说,李樱宁在后宫走丢了?”顾长渊心思极深,只从淑妃和李思瑶等人的神情变化和只言片语中,便得到了正确的结论。 陈洪没功夫细想为什么自家六殿下能一口说出李侯家大小姐的名字,忙说:“奴婢这就去打探看看。” 院中只剩下顾长渊和小宫女红儿。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红儿垂着头,眼睛看着脚尖,红晕蔓延到了耳朵根,一动不敢动小声问:“六殿下……还需要奴婢伺候吗?” 顾长渊意兴阑珊,冷冷说:“不必了,你回去歇着。” 歇? 我不累啊。 红儿心里有些纳闷,但是这位传闻中一向性子怪癖的六皇子,此时说话却带了几分柔和,并不像难伺候的样子,红儿也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陈洪匆匆回来,回禀道:“殿下,奴婢打探到了,李侯府的大小姐早已经回到侯府了。” “是吗?” “是呢,真真儿的。许是那位李二小姐与大小姐走散了,一时着急,也是有的。”陈洪笑着回答,“说起来,这位李大小姐可是天仙儿般的绝色,配太子殿下实在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第四章 身上红痕 眼看着六皇子的脸色阴沉下来,陈洪讪讪的停下了话。 皇帝有十二个儿子,顾长渊是老六,而排行第三的顾嬴洵因是皇后诞下的嫡子,早早便被封为太子。 而今又与李侯府那位娇贵的嫡长女李樱宁定了亲事。 再看顾长渊,生母是宫女出身,自小不被看重,艰难长大。连一个司寝宫女,都是被随随便便塞了个过来的平庸之辈。 同是皇帝的儿子,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 柳枝胡同,李侯府。 李樱宁泡在撒满了花瓣的浴桶中,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却控制不住的身体微微颤抖。 那梦魇般的一幕,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令她心如刀绞。 辞儿。 她的辞儿。 那么个温软懂事的孩子,在她被囚西苑时,每天从门底下塞进来他省下来的吃食。 虽然他小手总是脏兮兮的,却知道娘亲爱干净,吃食用干净的帕子包裹着。 有时是几块糕点,有时是一个鸡腿,有时是干果蜜饯。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到浴桶里。 顾长渊,你为什么那么狠毒。 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李樱宁睁开眼,眼底血红一片。 全都得死。 …… “大小姐,该出来了,水一会儿凉了。”丫鬟折袖捧着巾子走进来,轻声提醒。 李樱宁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瞬间消散。 她看了眼折袖,淡声问:“折兰和锦书呢?” “她们在外面呢。怎么问起她们了,大小姐沐浴,向来都是奴婢一人伺候的呀。” 李樱宁没说话,半晌,又问:“李思瑶回来了吗?” “二小姐半个时辰前回来的,说是寻不到大小姐,担心您出事,很是哭了一场呢。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 “她可真是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李樱宁慢慢的从浴桶里站起身,有意无意的说了句,“折袖,你的消息挺灵通哦。” 折袖没意识到她话里的深意,立即上前,展开浴巾裹住她的身体,却发现她身上有斑驳红痕,不由迟疑:“大小姐,您这是……” 李樱宁低头看了眼,眼底微沉。 这是顾长渊在她身上留下的。 那个贱种。 “你都看见了?”李樱宁认真问折袖。 折袖点头:“看见了呀,大小姐,您这是怎么弄的?我看看哦……这好像那个……” 她伸手来摸。 李樱宁一把按住她后脑勺,把她摁进浴桶里,由着她挣扎片刻,才把她提起来,冷冷说:“看样子你懂得挺多啊,跟兰苑的小季子暗通款曲多久了?” 兰苑,是李侯爷的妾室宜兰住的地方。 宜兰是李思瑶的生母。 小季子是伺候宜兰姨娘出行的小厮。 李樱宁记得很清楚,当初她无奈嫁给顾长渊的时候,只有折兰和锦书跟着她去,这折袖哭着不肯,说要留下侍奉老父。 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丫鬟,李樱宁心软同意了,还留给了她一笔丰厚钱财。没想到,没过多久,折袖就跟小厮成了亲。 压根没有回家照顾老父亲。 按时间推算,这折袖必定早就跟李思瑶那边的小厮勾搭上了。 折袖呛了水,哭喊着挣扎叫道:“大小姐冤枉奴婢,奴婢向来跟着大小姐,懂什么暗通款曲这种事?” “嘴硬是吧?那就多喝点水泡一泡!” 李樱宁再次狠狠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的头按进水里,由着她踢打挣扎也绝不松手。 第五章 婚约是要废除的 直到折袖再也不动为止。 李樱宁松开手,离开浴桶,踉跄几步跌坐到椅子里,手足发软。 有些脱力。 她安静的坐了片刻,直到恢复了力气,才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把身上擦干净,红痕处细细抹了粉遮掩,换上干净睡衣,唤锦书和折兰进来。 两个丫鬟见浴室里到处都是水,不免生气。 “这个折袖,越发懒了,这是怎么伺候的……啊!”锦书走近浴桶,才发现浴桶里的折袖,不由发出尖叫。 折兰也神色骇然,慌忙伸手去拉折袖:“这是怎么了,折袖,折袖!” “别喊了。”李樱宁平静的说,“她死了。” 折兰吓的缩回手。 锦书小心翼翼探了探折袖鼻息,小脸瞬间惨白:“真的没气儿了。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杀的。” 李樱宁并没有打算瞒着这两个丫头。 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很多事都需要她们。 折兰小声问:“折袖可是犯错了?” “她投靠李思瑶,试图害我,我气不过,就把她按浴桶里了。”李樱宁坦然说,“你们害怕吗?” 锦书顿时立起眉毛:“我就说呢,怎么这些日子,折袖总是往外跑,原来是去兰苑了!这个叛徒,死了活该!” 折兰也点头:“既然如此,她的确该死。主子,是否要禀报侯爷和夫人?” “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爹娘了。”李樱宁早已经想好,“锦书,你去二门叫九斤来,让他把人带走处理了。” 九斤是樱苑在二门伺候应答的小厮,年纪还小,但人高马大,人也机灵。前世他为了保护侯府而死,李樱宁决定这一世要护着他性命。 九斤来了,虽只有十三四岁,果然沉稳,见状并不骇然,迅速取了麻袋来,把人塞进去,利索的背走了。 锦书和折兰把屋里收拾干净,浴桶抬去烧掉,不留下一丝痕迹。 但府里忽然少了个大活人,难免还是会有人问起,李樱宁早早与两个丫鬟商议好,统一口径,就说折袖家中老父忽发恶疾,给她银两回去侍奉了。 这样的言辞当然不能让人完全信服。 尤其是李思瑶和小季子。 她们时刻注意樱苑动静,都靠着折袖呢。 何况折袖与小季正打得火热,绝不会不告而别。 他们便暗暗往外打探。 两天后,有人带消息来,说在距离折袖家乡不远处的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看样子是夜间赶路,失足落水。 当地衙门派仵作验尸,定了案,通知了侯府。 侯府知道后,差人送了些银两给折袖家中,这事儿,也就了了。 处理掉身边的叛徒,李樱宁的心并不能得到平静。 算算时间,顶多再有一年,顾嬴洵就会获罪被废除太子之位,然后得病暴毙,东宫的侍妾全部受到牵连。 重生一次,她虽然及时逃离了顾长渊身边,避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但她现在身上还有与前太子的婚约。 如果她嫁给顾嬴洵,下场也不会比前世好多少。 婚约是肯定要废的,而看着那个整天在她眼前晃的小毒妇李思瑶,李樱宁已经手痒难耐,恨意滋生,忍到不能再忍的地步了。 既然无法忍,就不必再忍。 临死前那一幕,辞儿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心,令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寝,闭上眼,便似有深渊张开大口向她扑来,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她深陷其中,无从挣扎。 每天从梦魇中醒来,浑身的涔涔冷汗,使她的心如铁更冷硬一分。 锦书和折兰日日贴身伺候她,眼睁睁看着她丰润的脸颊,迅速的消减,圆圆的桃子脸变成了尖尖下巴,一双黑瞳越发大而幽深。 似乎一夜之间,她从孩童的圆润娇憨,蜕变成了少女的娇艳清幽。 只是,她眼底的冷意,却仿佛融不开的冰。 两个丫鬟看着她的变化,俱是暗暗心惊。 第六章 少女的蜕变 五月初五,端午。 李侯府的后院一大早便忙碌起来,尤其侯夫人杨氏,天不亮便起来,准备过节的各项事宜。 除了府里过节,她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教会自己的宝贝女儿裹粽子,进宫献给皇后娘娘。 皇后要举行端午宴,邀请各品级外命妇和王公世家的小姐们。 李樱宁的生母杨氏是侯夫人,早年间被封为一品诰命,如今她的女儿又与太子订了婚事,即将成为太子妃。 可谓是荣耀满身,志得意满。 李樱宁到的时候,杨氏正忙的团团转,指挥家丁婆子和丫鬟们做各种准备。 她回头看见女儿,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待看清她的穿着打扮,又皱眉:“樱宁,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前几天娘差人给你送去的几套新衣服,你怎么不穿呢?那都是今年京都里最时兴的布料和样式。” 李樱宁一头鸦青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挽着,发髻上除了一粒白色珍珠发钗,别无他物。 身上一件半旧的蓝色交领衫,下身是白底撒绿花百褶裙,足上一双同样半旧软缎绣鞋。 虽端庄雅致,却过于素净。 她长得樱唇琼鼻,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原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小美人儿,最适合明艳的装扮。 两个侍奉在旁的姨娘也都劝说:“大姑娘穿的实在太寡淡了些,哪里是年轻姑娘家的装扮?” “是呢,这身打扮可是埋没了我们姑娘的美貌了。”另一个姨娘笑着说,“何况今儿要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们,可得仔细装扮着。” 这两个姨娘,一个姓阮,一个姓陶,都是李侯爷的妾室。 她们曾是杨氏陪嫁来的丫鬟,性情老实,对杨氏都忠心耿耿。三小姐李念姝和四小姐李如意便是她们俩生下的孩子。 至于二姑娘李思瑶,则是白绣姨娘生的。 这个白绣曾经是位教坊司的红人,后被李侯看中赎身带回来。 因这事儿,侯夫人和李侯爷足足冷战了一年多。 直到白绣有孕诞下二姑娘,娘俩儿也始终安分守己,杨氏和丈夫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前世杨氏连同这两个姨娘和三姑娘四姑娘,全都被发往教坊司了。 那个从教坊司出来的白绣姨娘,却因自己生的女儿李思瑶而飞黄腾达,转身攀上了新的权贵。 好在,她又回来了。 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 李樱宁回想这一切,慢慢吐出一口气,微笑道:“娘,我想,如今宫里崇尚节省,我这身打扮,也许是正合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呢?” “虽是如此,倒也不必如此过分。” 杨氏拉着李樱宁坐下,抚摸她的脸庞,心疼的说:“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瘦成这样?” “天气热了,没有胃口饮食。”李樱宁把脸靠在娘亲胳膊处,娇娇的说,“想吃娘做的荷叶甜汤。”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啊。 “好好好,娘忙过这阵子就给你做。”杨氏宠溺的笑着,“这孩子,怎么越发娇气了?这么大了还爱撒娇痴缠着娘。” 阮姨娘抿嘴笑道:“孩子多大了也都是娘的孩子,总要跟娘撒娇的。” 杨氏笑道:“我看三丫头就很好,一向稳重。” “那是夫人没瞧见她那爱淘气时的样子呢,可也气人的很。” “女孩子活泼些好,咱家不学别家,把女孩子养的像根木头,将来嫁人了岂不受欺负。”杨氏抚摸着女儿的柔软头发说。 陶姨娘笑道:“大姑娘是要进宫做太子妃的,谁敢欺负她。” 听到太子妃这三个字,李樱宁心下微冷。 她才不要做劳什子太子妃。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太子顾嬴洵后来被证实是个变态,更因为他很快就要完蛋了。 更过分的是,在他死的七年后,李家还受到他的牵连被抄家,流放。 李樱宁知道,要挽救李家,当下最要紧的便是退婚,撇清和东宫的一切关系。 可是,在这个当口儿,李家是不可能主动提出退婚的,那样便会得罪了皇后。也违背了皇帝的圣旨。 要退婚,就只能由皇后那边提出。 怎么才能让他们主动退婚呢? 第七章 最爱跟娘撒娇 李樱宁的目光落在丫鬟端来的糯米,红豆,花生等物上,心下微动。 果然杨氏立即拉着她,笑容满面说:“端午进宫总不能空着手,娘教你裹粽几个五彩粽子,献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李樱宁暗暗撇嘴。 她才不要讨好老虔婆和小变态。 想到这里,李樱宁立即娇声问:“娘,今天您只带女儿一个人进宫吗?” “是呀。” “把妹妹们也都带上吧。” 李樱宁此话一出,阮姨娘和陶姨娘的眼神都亮了亮。 她们是姨娘,自然没有出门的资格,而她们生的女儿,也因为是庶出,除非有嫡母带着,否则也是不能随意出门在贵族交际圈中露面的。 贵族女孩儿在其他贵妇面前露露脸,才可能被挑选,许一门好人家。 从前因二姑娘李思瑶嘴甜会哄人,杨氏和大姑娘出门都爱带着她,连宫里也去了许多次。 没想到今儿大姑娘竟然主动提出要带着其余妹妹一起去。 两个姨娘焉能不高兴。 杨氏向来对女儿百依百顺,闻言笑道:“既如此,就带她们一起。阮姨娘,陶姨娘,你们也回去给姑娘们装扮装扮,别丢了咱们李家的体面才是。” “是,妾身们这就去。” 姨娘们兴奋至极,忙着回去了。 没多久,得到了消息的白绣姨娘和李思瑶到正院这边来了。 李思瑶随她娘,是素雅的容貌,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越发显得优雅出尘。 她先给杨氏问了安,这才转向李樱宁,关心的说:“这几日,大姐姐清减了许多。” “是啊。”李樱宁摆弄着几片粽子叶,漫不经心的说,“也许是最近犯小人吧。” 李思瑶一愣,心中不免狐疑。 自从折袖死了,她就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而往日里总是对她亲亲热热的李樱宁,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二妹妹?” “啊?”李思瑶耳朵里飘进声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李樱宁在唤她。 她忙应答:“是,大姐姐有什么事吗?” 李樱宁招手:“你坐那么远作甚,快过来这边。娘教我裹粽子呢,你也过来一起学学,包几个进宫献给娘娘们,讨个好彩头。” 看着李樱宁脸上柔和亲热的笑容,李思瑶心中的疑惑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是了,她还是那个天真无脑的千金大小姐,被娇宠着长大,没有任何心计和城府。 可以任由她操控和摆弄。 李思瑶的心咚的落了回来。 她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凑到李樱宁面前,殷勤道:“母亲是江南人士,手最巧,会裹各式各样的粽子,我姨娘就什么都不会呢。” 白绣姨娘闻言丝毫不恼,温柔笑道:“太太是大家出生,你姨娘我几岁就被卖了学艺,哪里去学这些东西。你啊,能有太太和大小姐教导着,可是你的福分,好好学着才是。” “我知道啦。”李思瑶露出娇憨的笑容,笨手笨脚的摆弄彩线,“哎,这怎么乱了,我真是什么也做不好。” 又是这副藏拙的德行。 李樱宁早已经见过了她日后的模样,知道白绣姨娘实则多才多艺,手比杨氏更巧。 而李思瑶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粽子也裹的极好,虎头粽子,莲花粽子俱是惟妙惟肖。 在李樱宁嫁给六皇子之后的第二年的端午宴上,李思瑶一鸣惊人,以一个七窍玲珑莲花粽子成功得到蔡国公世子爷的青睐,被娶回家做了侧室,没两年蔡国公和夫人以及世子夫人相继病死,她被顺利扶正,成为了堂堂蔡国公夫人。 再后来,蔡国公投靠顾长渊,助他夺权登基,得了从龙之功。 在李樱宁嫁给顾长渊这黑暗的几年间,李思瑶可谓是步步登天,志得意满。 当年李樱宁心思单纯,只会为这个妹妹高兴。 而今。 一切都不同了。 李思瑶刻意演出来的娇憨笨拙,让李樱宁作呕。 但她把情绪掩饰的很好,依旧亲亲热热的请杨氏教李思瑶裹粽子。 等李思瑶略笨拙的包好粽子,李樱宁手中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堆。 她对杨氏撒娇:“娘,我不弄粽子了,叶子扎手,水把我手指都泡白了。您还是教二妹妹吧。” 杨氏拿起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吹了吹,好笑又无奈的叹气:“真是娇气,怪我宠坏了你。” 李思瑶忙说:“姐姐的手是写字弹琴的,哪里能做这些粗活。我把我裹的粽子给姐姐。” “真的吗?”李樱宁眼睛微亮,“二妹妹,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李思瑶腼腆笑道:“父亲常教导,咱们是亲姊妹,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我正发愁下午拿什么献给皇后娘娘呢,你再帮我裹几个样式别致的,好不好嘛?”李樱宁高高兴兴的从自己手腕撸下个绞丝金镯,塞到她手里,“我可不能白叫你帮忙,这个镯子镶了一圈红宝石,最衬你的肤色。” “呀,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白绣姨娘劝阻。 第八章 不能抵御妹妹的撒娇 “我们是亲姊妹,我给妹妹一个镯子罢了,姨娘别管。”李樱宁轻松笑道。 “谢谢姐姐。”李思瑶摸了摸镯子。 这镯子,是大哥李辅承从南疆带回来的,据说是百年前一位极受宠王妃的心爱之物,辗转流传至今。 很是珍贵。 家里两个嫡出的公子和一个嫡出的小姐,都是杨氏生的。两个哥哥对唯一的嫡妹自然是最宠爱。 然而…… 李樱宁想到自己往日里对两个哥哥的态度,心中悔恨至极。 那年大哥巴巴的把镯子带回来,献宝似的送到她面前,却被她嫌弃样式老,完全不知道大哥身上还为此带了伤。 回想大哥失落转身的那一幕,李樱宁的心好痛。 …… 到了傍晚,侯府车马备齐,准备载侯夫人和三位小姐进宫赴宴。 李侯爷被派往外地公干,家中外院的事情,暂时是十九岁的大公子李辅承忙着,至于十六岁的二公子李第尧,正在跟着大儒读书,准备秋天的科举。 李辅承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正院,看见嫡妹李樱宁清瘦了许多,愕然之下,正想上前询问缘故,却瞥见那个金丝宝镯被戴在二妹的手腕上,不由眼神黯然。 “大哥!” 李樱宁看见他,立即奔过来,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大哥,你上回说要带我去马尾湖钓鱼的,是不是忘了呀?” 李辅承被温软的小姑娘抱住,不由身体微僵。 妹妹她,她竟然抱他? 她抱自己了! 天呐! 李辅承知道妹妹一直嫌自己是锦衣卫十三太保,名声差,杀气重,身上有血腥味,从不靠近自己。 今天她竟然主动抱他了! 李辅承望着自己的右臂,呆呆的想,这辈子不用洗了。 “大哥?你怎么不理我?”小姑娘仰脸望着他,眼底亮晶晶,脸蛋笑意盈盈。 “哦哦哦,那个……”身居锦衣卫盖世太保第十三位的李辅承,令无数人望风而逃的存在,此时被小姑娘的眼神看着,竟然开始惶惑。 她是不是又要作弄自己呀? 李辅承又想,作弄就作弄吧,妹妹高兴就行。 于是他立即点头:“只要妹妹想去,大哥随时带你去。” “明天好吗?” “当,当然。”李辅承结结巴巴的点头。 一直嫌弃他的妹妹主动找他玩,让他有种身在云端的不真实的感觉。 “那现在你带我们进宫吧。”李樱宁牵着他的手,“哥,听说你骑射超厉害,教教我。” “好,好啊。” “我跟你一起骑马。” “好啊……” 待答应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儿。 杨氏嗔道:“胡闹。” 宣国风尚,女子以端庄优雅为美,出门都是乘轿,绝不可能猴儿一般骑在马背上。 而皇后娘娘是最厌女子骑马的。 这正合李樱宁的意。 她偏要骑。 只要她一撒娇,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李辅承也会立即去伐木造天梯为她去摘。 何况只是骑马。 于是,李樱宁如愿骑着一匹温顺的小栗马,跟在大哥身边,一路慢悠悠去了皇宫。 看着熟悉的宫门越来越近,李樱宁抓着缰绳的手,也越来越紧。 第九章 她哭了怎么办? 第十章 痴缠 第十一章 她不够欠打吗? 顾嬴洵身上那件新做的华丽袍子,顿时……不堪入目。 他呆住。 周围也顿时乱起来。 “哎呀,大姐姐怎么吐了太子殿下一身?”李思瑶“关切”的声音,及时响起。 杨氏立刻起身过来。 皇后看着儿子呆滞的模样,大为光火,忍不住呵斥道:“不能吃酒,就少吃些。闹成这样,简直丢了李侯的脸面!来人,快去给太子更衣!” 顾嬴洵崩溃了。 他有洁癖的啊! 这太恶心了啊! 为什么长得那么好看的少女,也能吐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顾嬴洵忍无可忍,干脆把身上衣服都扒光洗了个澡。 等他沐浴过后,重新更衣回来,宴席已经到了尾声。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别说杨氏和两个庶女,就连李思瑶也低着头不吭声。 虽然出丑的是李樱宁,但在外人眼里,她们是一家人,李樱宁出丑,李家其余人也受牵连。 淑妃是杨氏的嫡亲姊妹,也向来宠爱李樱宁这个外甥女,见状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贪玩,又生的娇弱,难免就醉了。樱宁,快给太子赔个不是。” 李樱宁脸颊酡红,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到顾嬴洵面前。 她已经被喂了半碗醒酒汤,嘴里含了块醒酒石。 看起来是醉的,但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顾嬴洵见她过来,条件反射般后退几步。 李樱宁心中暗笑。 她知道顾嬴洵素有洁癖,而且是很严重那种。她这样当众吐他一身,他心里一定嫌弃死了。 来吧,让嫌弃恶心来的更强烈些吧! 顾嬴洵何止是恶心,想到那满身的味儿,他简直想转身逃走。 但是,魏皇后送了一个眼神过来。 顾嬴洵硬是笔直的站住了,不再后退半步。 不但不后退,还伸手虚虚的扶了把李樱宁,柔声说:“樱宁妹妹不必如此,不过是偶吃醉酒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无碍的。” 李樱宁大为郁闷。 她还指望顾嬴洵洁癖发作,当场发难,让她下不来台,最好再赏她两巴掌,然后她再羞愤跑走,顺理成章的提出退婚呢。 为什么要忍着? 为什么不动手打她? 难道她还不够欠打吗? 李樱宁恨不得拿着顾嬴洵的手,让他揍自己。 “樱宁妹妹,孤送你去歇一会儿吧。”顾嬴洵又温柔体贴的说。 李樱宁暗恨。 这个顾嬴洵,为了娶她获得李侯府的支持,还真是豁得出去。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李樱宁的目光在安庆郡主身上掠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合理。 想到这里,她带着羞怯,拒绝了顾嬴洵的关心,然后坐回杨氏身边,做沉默乖巧状。 杨氏本来有点心塞,但一看女儿这无精打采的模样,顿时心疼的不行,抚摸她后背,悄声说:“樱樱不怕,没事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宽容大度的人,不会为此挂怀的。” 李樱宁心想,自己这个亲娘也是被家人和丈夫娇宠着,完全没什么心计和城府,空有一副美貌,却被白绣母女俩玩的团团转。 简而言之,杨氏就是个笨蛋美人。 看人只看表面,皇后和太子表现的那么隐忍,她还觉得他们宽容大度。 殊不知,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被皇后和顾嬴洵的眼刀子凌迟一千次。 第十二章 自曝其短 第十三章 吃吧 魏皇后也有些诧异。 这李樱宁跟她印象里的李侯嫡长女不太一样啊。 她向来是最痴缠太子,掐尖要强,装模作样,爱在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虽长得好,却一眼看去便是个愚笨无脑的女孩子。 怎么今天竟自己承认不会包粽子? 魏皇后朝李樱宁多看了眼,不紧不慢问:“既如此,你这粽子又是谁做的呢?” “回娘娘,这是臣女的二妹妹做的。”李樱宁回头看了眼李思瑶。 李思瑶忙站起身。 她下意识瞄了眼安庆郡主。 安庆郡主脸色不大好看。 原本今天她们俩做好了局,李思瑶在家怂恿李樱宁用她做的粽子献给皇后,然后再让安庆郡主拆穿,让李樱宁颜面扫地。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抢先承认了。 让她们措手不及。 魏皇后见只是李侯家的庶女,顿时没什么兴致,便随意让人赏了点东西打发了。 粽子都献了出来,接下来就是射粽了。 皇后笑道:“今儿本宫准备了彩头,你们可要认真些。” 粽子摆好,众人依次拿角弓上前射粽。 “太子哥哥也来试试。”十二公主是皇后嫡出,与太子同胞兄妹,关系最为亲密,自己没有射到,不太高兴,就拉着太子,原因是她看中了彩头里面的一只凤头簪。 顾嬴洵的鼻端还萦绕着自己浑身的味儿,站姿都下意识离李樱宁三尺远。 但他依旧保持着温润大气的太子气度,笑着拿起角弓,说:“孤若射不中,十二妹妹可别生气。” 他举起角弓,瞄准粽子。 嗖。 箭飞出去,精准的射中了一个硕大的虎头粽子。 因为大,目标面积多,所以容易射中。 而这个被淑妃娘娘嫌弃的大虎头粽子,正是安庆郡主裹的。 安庆郡主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顾嬴洵却显得有几分遗憾。 他原本想射李樱宁的那个五角粽来着。 “哇喔,太子哥哥太厉害了!” 十二公主拍手叫好,奔过去拿起那个粽子,拆开了送到顾嬴洵面前,“太子哥哥把粽子吃了,那个凤头钗,就是我的啦!” 顾嬴洵有点为难,朝李樱宁看。 刚才他已经对李樱宁表现的很嫌弃,这会儿若再去吃安庆郡主的粽子,担心李樱宁会因此生气。 换做从前,李樱宁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亲眼看见安庆郡主暗箱操作,把自己的粽子摆在前面。 既然她那么想嫁给太子,想当太子妃,这不得成全她? 李樱宁早已经在心里模拟好最适宜的倾慕讨好的笑容,在顾嬴洵看过来的时候,立即向他展露。 吃吧。 我很大度的。 我那么喜欢你,绝不会生气。 顾嬴洵果然放下心来,就着十二公主的手,吃了一口粽子。 安庆郡主微微抬起下巴,瞥了眼李樱宁。 “得意什么!”李念姝气不过,小声安慰长姐,“大姐姐别生气,不就吃了她一口粽子?终究你才是未来太子妃呢!” “未来如何,可还不好说呢。” 安庆郡主竟听见了,当场怼回来,她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太子殿下真的喜欢你吗?他才不喜欢你!他是被迫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为了他好,就不应该逼他娶一个不爱的人!” 第十四章 花生和核桃 李樱宁老实的,甚至有点呆的点头:“郡主说的太对了。” 杨氏身为长辈,眼看宝贝心肝被欺负却不懂回击,心里气的不行,拼命给几个庶女使眼色,让她们帮腔。 然而,没等她们开口,那边就传来了惊呼声。 “太子殿下!” “殿下怎么了?” 安庆郡主听到惊呼,心里一惊,慌张的回头,看见太子脸上出现红色的斑块,整张脸犹如馒头一般,快速的肿了起来。 十二公主哭着喊皇后:“母后快来看看,太子哥哥好吓人啊!” 皇后就这么个儿子,眼珠子似的,不能承受丁点闪失,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她撕心裂肺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来!” 等太医急匆匆赶来,顾嬴洵整张脸几乎变形,喉头肿大,没法顺畅的说话和呼吸了,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吸气。 像一条肿了的溺水的鱼。 太医有经验,只看了一眼,就立即询问:“刚才太子殿下可是吃了什么?” 众人心头明镜似的。 太子殿下可是当众吃了口粽子的。 而那个硕大的虎头粽子,不就是安庆郡主献上来的? 安庆郡主的脸瞬间变了,急声说:“粽子是我亲手裹的,干干净净,我自己也吃过了的!” 是啊,她也吃了,怎么就好端端的呢? 太医沉吟:“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年幼时,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形?” 魏皇后一愣,随即醒悟:“是了,是有一次。那次是食了花生的缘故。” “正是如此。太子秉性不适花生这种东西,食用了就会这样,严重的话,可能会……” 太医没说下去,太子此时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皇后眼底喷火,厉声道:“安庆,你安的是什么心?太子不能食用花生,众所周知!你竟然在粽子里放花生害太子!” 安庆姬惊惧交加,扑通跪下:“臣女冤枉!臣女知道太子殿下不能用花生,怎么敢放花生?不信娘娘让人检查臣女这些粽子!” 查过之后,里面并没有花生。 十二公主咦了一声,手指捏了一点碎屑:“这是什么?” “那是核桃。”安庆郡主回答。 太医眼睛一亮:“正是这个了!” “怎么会?”安庆郡主大吃一惊,“不是花生吗?我这是核桃啊!” “核桃和花生都是一样的。”太医转身对魏皇后说,“臣这就给太子殿下诊治,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虽凶险,及时对症治疗的话,殿下会转危为安的。” “有劳了。”魏皇后虽松了口气,心里却对安庆大为恼怒。 安庆面如死灰。 宴席不欢而散。 啪! 安庆郡主把李思瑶拉到僻静处,劈头就是一耳光,打的李思瑶脸颊火辣辣,耳朵嗡嗡作响。 “是你说,太子殿下喜食核桃,我才会在粽子里加入这些!”安庆咬牙切齿,“李思瑶,你敢害我?” 李思瑶眼眶含泪,哽咽道:“这真的不怪我。郡主让我向李樱宁打听太子殿下的喜好,我打听了,李樱宁她就是这么说的啊!” 第十五章 太子哥哥好可怜 第十六章 上火了 “她去见太子了。”杨氏不高兴的说。 即便傻白甜如她,也看得出来,太子只是看重侯府的兵权,偏生自己的女儿却上赶着倒贴,让杨氏满心不是滋味。 李思瑶柔声说:“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让女儿去请姐姐过来,咱们一同回府。” “也好。” 杨氏笑着对其余两个庶女道,“你们二姐姐向来乖巧体贴,又稳重。若你们大姐姐能有她一半,我也就不担心了。” “母亲,我倒觉得大姐姐好。”三女儿李念姝扶着她,边走边说。 “就是,二姐姐哪里比得上大姐姐了。” 李思瑶私底下对她们如何,她们可是清楚的很。 虽然外人都说大姐姐清高,目无下尘,但实际上,她对人是真心实意的。 李思瑶已经走远,没有听见她们的说话。 她来到太子暂且休息的房间,刚到门口,就看见李樱宁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大姐姐。”李思瑶连忙迎过去,笑着说,“母亲正等着你呢。” “知道了。”李樱宁微笑,“二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我见母亲担忧,所以过来瞧瞧。”李思瑶的眼睛朝不远处瞄了眼,“那个,太子殿下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了。”李思瑶挽着她,边走边问,“对了,大姐姐,之前你不是说,太子殿下喜欢吃核桃吗?” “你是听错了吧,我说的是白桃芙蓉糕点。” “啊。” “你是不是听见一个桃字,就以为是核桃呢?” “是……的吧。”李思瑶笑容苦涩。 难道真的是她听错? 那一巴掌挨的可真够冤的。 姐妹俩与杨氏等人汇合后,便坐上马车出宫去。 这次李樱宁没有再闹着要骑马,坐在马车里,靠在窗户边上,嘴角虽含着笑意,眼底却冷清清的,幽深不见底。 马车走出大宣门的时候,与几匹马迎面而过。 领头的少年一身玄色衣衫,一头黑发用银冠高高束起,剑眉星眸,薄唇微抿,神情冷酷,气质高贵。 当真是面如冠玉的美少年。 这样的少年从身边路过,换做任何女子都要多瞧几眼的。 但李樱宁只看了一眼,便脸色陡然苍白,身子摇摇欲晃,手指不自觉死死抓住马车窗沿。 临死前那一幕,那直达灵魂深处的痛,那些落在辞儿身上的每一个板子。 都令她刻骨难忘。 顾长渊。 我李樱宁这辈子与你不死不休。 李樱宁迅速放下马车帘子,闭上眼睛,不再看,强迫自己不去想。 “大姐姐,你怎么嘴唇破了?”三妹李念姝的话,让其余两个姊妹也都看过来。 李樱宁伸手一摸,这才发觉自己咬破了嘴唇。 她拿帕子轻轻拭去血痕,云淡风轻笑道:“没什么,天热,燥的很,许是上火了。” 姊妹们不疑有他。 众人回到侯府,刚落座,没等喝口茶,就听到宫里传出来的石破天惊的消息。 “什么?”杨氏大惊,嚯的站起身,瞪着报信的管家媳妇,“你说安庆郡主和太子殿下……他们搅合到一起去了?” 第十七章 绑定 管家媳妇也是惊犹未定:“周管家从宫里太监那里打探的消息,不会有假。” “快去找大公子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 “天爷啊!” 杨氏扶着额头坐了下来。 四姊妹都在旁,听了这个消息,神色各异。 李思瑶心里虽有数,但也没想到安庆郡主竟然做的这么绝,为了做太子妃,连自己的闺阁清誉也不要了。 这个法子虽奏效,代价可也太大了。 李思瑶下意识看了眼李樱宁,见她神色怔怔,眼底似乎还含着一汪泪水,心里不由得又畅快起来。 平日里那么得意,眼看着就要做上太子妃啦,这下好了,太子妃的位置泡汤咯! 李念姝和李如意震惊之余,都忙着去安慰大姐姐。 李念姝一脸笃定:“这事儿不见得是真的。” “安庆郡主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怎会不顾体面做出这种事?”李如意年纪虽还小,说话却有理有条的,“我觉得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姐姐千万别信。” 杨氏看见女儿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忙过来搂住她,哄着说:“一会儿你大哥回来,便知真假。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咱们李家绝不能凭白吃了这个亏!” 李樱宁把头埋在杨氏怀里,泫然欲滴,心里却乐开了花。 终于把顾嬴洵这个瘟神和安庆郡主这个毒妇绑定到一起了。 不枉她费了一番心思。 没多会儿,丫鬟说大爷回来了。 李辅承还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就急匆匆大步走进来,神色阴沉,待看见妹妹趴在母亲怀里哭泣,更是大为恼怒。 “承儿,怎么样?”杨氏急声询问,“你打听了不曾,事儿是不是真的?” 李辅承看了眼妹妹。 杨氏急躁:“你倒是快说呀,就别顾及着樱宁了,她早晚还不得知道?” 李辅承这才开口:“我才从宫里出来,事情呢,确实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杨氏惊怒交加,“安庆郡主好歹也是王府贵女,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她不想嫁人了不成?怎么就巴巴的爬到太子的床上了?” “母亲。” 李辅承提醒杨氏,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别说这样话。 杨氏气道:“等你爹回来了,只怕要气昏过去!” 李辅承眉头紧皱:“具体的情形,儿子也不是太清楚。只说是太子殿下主动愿意的。” “难道安庆郡主是被迫的?那张蜀王还不气死?” “是呢,我回来这会儿,听说张蜀王已经闻讯赶进宫了。” “呵呵!”杨氏气的笑起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张高秋不是个好东西,又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来!” “母亲,事儿既然已经出了,只生气也没用。需要想想该如何是好。”李辅承道。 “还能怎么办?让太子收了她做妾!” “这,恐怕蜀王不能答应。” “他不答应能怎么样?太子已经与我家樱宁定了亲事,再过几个月就大婚了,他难道还想让樱宁给他女儿让位?” 第十八章 死的活该 李樱宁立即委屈万分的说:“母亲,大哥,我不要做妾。” “不做不做,绝对不做。”杨氏立即搂住她,百般安慰,“我们樱樱怎么会给人当妾呢。咱们李家的女孩子,都不可以给人做妾。” 其余三个女孩子闻言相互看了看。 李思瑶神色不变,另外两个却都面露欢喜之色。 她们是庶出,身份不如大姐,对未来的婚事,也不敢有太大期待。 但既然嫡母这么说了,将来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她们。 只是大姐姐才出了这件事,她们欢喜过后,也就很快掩了喜色,改为担忧起来。 李辅承阴沉一笑:“想让我李辅承的妹妹做妾,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妹妹纵然是不嫁,也决计不可能!” 他看向李樱宁,问:“妹妹,你只要给哥一句话,你是想嫁太子,还是不想嫁。” “我想不想的,有用吗?” “自然有用。若妹妹非嫁不可,即便是蜀王的女儿,也得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若妹妹不嫁,那就好办了。” 李樱宁强忍住急切的心情,认真努力纠结的想了半晌,才委屈的说:“既然太子殿下中意的是安庆郡主,我也不想去跟她争,没意思。这个太子妃,我不做也罢。” “樱宁,你想清楚了?”杨氏问。 “嗯!” 李樱宁使劲点头。 “太,太好了!”杨氏喜极而泣,抱住她,“你能想明白,娘真是太高兴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要的是李家手里的兵权,而非喜欢李樱宁。可李樱宁就是喜欢太子,非他不嫁。 李家上上下下都宠着她,也就应了这门亲事。 如今李樱宁自己开口说不嫁,那就好办了。 李辅承的脸色也由阴转晴:“妹妹在家好好歇着。纵然不做这劳什子的太子妃,张高秋父女俩如此算计咱们李家,太子始乱终弃。这个亏也不能白吃了。哥给你出气!” “大哥!”李樱宁叫住他,“我不要你替我出气。” 李辅承愣了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之色,但还是笑道:“那等爹爹回来,让爹爹给你出气。” 他还以为妹妹是嫌弃他锦衣卫的名声不好。 但重活一世的李樱宁怎么可能还嫌弃这几个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亲人? 她唾弃厌恨前世的自己。 清高,自私,固执,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后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辞儿,害了父母兄长和妹妹们。 最后落得那样下场,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冤。 死的活该。 但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立即挽住大哥的胳膊,笑道:“我也不要爹爹为我出气。大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马尾湖钓鱼?我可等着呢。” 李辅承受宠若惊,忙说:“明天就去,可好?” “大哥明天休沐吗?” “只要妹妹喜欢,大哥随时都可以休沐。” “那大哥若是被扣俸禄,我可不赔哦!” “哈哈。” 李辅承被逗笑,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什么太子,什么安庆郡主,都见鬼去吧! 他要带着妹妹去钓鱼啦! 第十九章 迎合 李辅承原本紧张又担忧,妹妹会因为太子和安庆郡主的事情而伤心难过,没想到她竟主动要出去玩。 曾经,李辅承很期待带妹妹出去玩,让那些同僚们看看,他也是有温软可爱的妹妹的。 但他几次邀请,都被李樱宁毫不客气拒绝,并当着他的面直言,锦衣卫名声不好,做了不少恶事,太子殿下不喜欢。 从那以后,妹妹出门的时候,李辅承就尽量不出现在妹妹面前,以免她不高兴。 如今她三番两次主动要他带她出去玩,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乐昏头的李辅承都不会在意了。 他一面差人送信给在外公干的李侯爷,一面忙着打点车马预备带妹妹出门。 李樱宁又说:“大哥,带二妹妹也一起出去玩吧?” “当然可以。” 李辅承知道,她与二妹妹向来关系亲厚,二妹妹又嘴甜会哄人,因此妹妹但凡出门,都要带着她。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三妹妹四妹妹只能留在家里了。 她们两个早已经习惯了,虽然心里不免失落,但也只是无奈的笑笑。 谁叫她们是庶出,不会八面玲珑的讨好,她们的姨娘也不如白绣得宠呢。 李思瑶刚露出得意喜色,就听李樱宁又说:“三妹妹四妹妹也去。” “她们也去?” 李思瑶诧异之下,不自觉的反问,待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忙改口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姊妹们又能一起玩了。” 李念姝和李如意都受宠若惊,今儿刚带她们进宫赴宴,明儿又要带她们游湖,大姐姐好像……对她们很不一样了。 不仅如此,大姐姐整个人看起来,也也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为什么呢? 若换作从前,大姐姐那么爱慕太子殿下,一旦得知他和安庆郡主的事情,不闹的天翻覆地,是决不罢休的。 可现在,她却平静的像在听别人的事情。 不仅她们,候府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害怕她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整个晚上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李樱宁能察觉到府里这种气氛的变化。 以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她一个人的情绪,就可以左右整个候府。 又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却从不曾在意。 她没有在意这些最关心爱护她的人,却为了个顾赢洵和顾长渊这两个男人,葬送了家人和自己的一生。 那些过往,是她不敢回想的蚀骨之痛。 …… 五月初六,天清气朗,微风,正适合出游。 在两个丫鬟的殷殷期盼的眼神中,李樱宁换上了最喜欢的漂亮裙子。 看着镜子里容颜娇美鲜妍的自己,步摇轻晃,眼眸如水。 她有些恍惚。 “大姑娘还是这么打扮最美。”锦书抿唇笑着说,把一朵花簪在她鬓角边。 “谁说不是呢,咱们姑娘是娇艳如芙蓉般的容貌,最能压得住明艳大气的装扮,太子殿下没有眼光,偏喜欢素静雅致的,姑娘何必要迎合他,反失了自己的特点。” 折兰伶牙俐齿的说。 李樱宁摸了摸自己凝脂般的脸颊,微微笑道:“没错,从今儿往后,我不会再迎合任何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 李辅承早早在门口备好车马候着,看到妹妹缓步而来,身穿一袭石榴红洒金长裙,头戴金钗,眉长入鬓,明艳如桃李。顿时眼睛发亮,啧啧赞叹:“这才是咱们李候府的嫡长女该有的模样呢!” 第二十章 来小树林 李樱宁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吟吟问:“大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简直太好看了!”李辅承满眼放光,赞不绝口。 李思瑶和三姑娘四姑娘也走了出来。 李思瑶与她姨娘白绣一般,都偏爱雅致素净的打扮,今儿也不例外,穿着一条白底淡蓝碎花裙,头上白玉簪,耳朵上挂着银杏叶状耳钩,笑容恬淡,姿态雅致。 但当她看见李樱宁的打扮,不由微怔。 自从爱上太子殿下,她就照着太子殿下的喜好打扮,尽量往雅致的方向穿戴,怎么今儿打扮的这般明艳华美? 莫非是因为太子和安庆郡主的事情,受了刺激? 定是如此。 打扮的如此娇艳,她就不怕太子殿下见了更加不喜? 心里虽不屑,但当李思瑶看见大哥的注意力全都在李樱宁身上,心里又不免酸溜溜的。 众人各自上了车马。 李辅承准备了一辆大马车,足够容纳姊妹四个。 他虽偏爱自己的嫡亲妹妹,但也不会亏待其余三个庶妹。 姊妹四个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街上的景致,尤其三姑娘四姑娘,难得出门游玩,都兴奋不已,一路上叽叽喳喳。 李思瑶烦不胜烦,但当着李樱宁的面,又不好发作,一路忍的十分辛苦。 到了马尾湖,李樱宁下了马车,才看见已经来了几个贵族少年。 这几个都是李辅承的至交好友,平日里形影不离,李樱宁与他们也颇为熟悉,因此见了并不奇怪。 他们有的在湖面泛舟钓鱼,有的在湖边架起炉子烤肉,香味顺着湖面上的微风送来,让人的心情和食欲都得到振奋。 李樱宁虽喜欢这里,但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游湖那么简单。 她回头看了眼李思瑶,笑道:“二妹妹下车当心些,别摔着。” “谢谢姐姐关心,我小心着的。”李思瑶虽不解她这莫名其妙的关心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下了车。 李樱宁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湖面新鲜的空气,正准备去看看钓鱼那边的情形,迎面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樱宁!” 太子顾嬴洵神情急切,“樱宁,我有事与你说,你随我到这边来。” 他说着就拉李樱宁的手腕,朝不远处的小林子走去。 李思瑶等三个女孩都惊呆了。 李念姝和李如意是震惊于太子对姐姐如此粗鲁,当众就要拉她走。李思瑶则诧异于太子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还要挽回李樱宁? 他这么做,打算置安庆郡主于何地? “大哥!”李樱宁大喊。 李辅承正与朋友说话,闻言回头一看,顿时大怒,冲过来把李樱宁拉到自己身后,强压怒气,冷冷道:“太子殿下未免过于无礼了!” “孤与樱宁有几句话说。” 顾嬴洵皱眉。 “有话就在这里说。”李辅承毫不退步。 “樱宁是孤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怎么,孤想与她单独说几句话,也不行?”顾嬴洵沉下脸。 第二十一章 你做侧妃 毕竟他是皇太子,虽然对方是锦衣卫,好歹也得对他尊重些。 李樱宁从李辅承身后探出头,小声说:“大哥,要么,就让我和太子殿下说几句话吧,无妨的。” 周围不少人呢,这里在湖边,视野开阔,太子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李辅承皱眉沉吟:“那好吧,大哥就在那边,你有什么事,随时喊大哥一声。别说太久,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去信告知父亲,等父亲回来,自会向主上请旨解除婚约。 “我知道,谢谢大哥。” 李樱宁从他身后走出,面对着顾嬴洵,“太子殿下有话请讲。” 顾嬴洵朝李辅承和李思瑶等三姊妹看,李辅承虽不情愿,也只得先带三个妹妹走开一些。 他们一走远,顾嬴洵立即去拉李樱宁的手。 “樱宁,你听我解释。“ “殿下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李樱宁轻轻抽回手。 “是我太着急了。”顾嬴洵拿出一方雪白无尘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这一晚上有多着急。” “殿下急什么?” “那件事……你听说了吗?”顾嬴洵支支吾吾问。 “如果殿下说的是安庆郡主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一二。”李樱宁慢慢垂下了头。 不论在顾嬴洵看来,还是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这边的李辅承和几个姊妹眼中,她这个模样,都是委屈又难过的。 顾嬴洵忙说:“樱宁,昨天我吃错了东西,病了,你是知晓的。你走之后,我正睡着,那个安庆不知怎么跑进来,自己爬到了我的床上……等我醒来,就发现……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傻眼了!” 李樱宁吸了吸鼻子,心想,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呀! 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催情药,能不管用吗。 顾嬴洵以为她哭了,急急解释:“樱宁,我心里只有你,从不曾喜欢过安庆,你得相信我!” “可是,”李樱宁委屈的说,“你和她都那样了,你叫我怎么信你?” “那只是个意外,都是安庆用的心计!”顾嬴洵握住她肩膀,“樱宁,我只喜欢你一个人。难道你不信我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给你幸福的!” “娶我?”李樱宁抬头,“那殿下要怎么处理安庆郡主那边的事情呢?” “昨晚上,张高秋就跑进宫闹了一通,父皇母后对他好一阵子安抚。唉。”顾嬴洵叹气,忧愁的说,“樱宁,你知道的,西北那边还需要张高秋,没有他不行的。朝廷为难,我也很难……” 他露出忧郁的神情。 若是前世的自己,李樱宁必定会心疼的立即安慰他,不但什么都答应他,还会反思自己,然后想办法帮他。 现在李樱宁却只想笑。 她甚至可以猜得出,接下来顾嬴洵会说什么。 果然,顾嬴洵又为难又难过的接着说:“樱宁,你能理解我的难处的吧?我就不得已娶了安庆,也只会晾着她,不会正眼看她。我答应你,你做了我的侧妃,以后我们依旧可以双宿双飞,将来我若登基,你便是那独一无二的皇贵妃,我也不会给安庆留下孩子的。只有咱们的孩子,才可以……” 第二十二章 鱼和熊掌都要 “殿下是要我做侧妃吗?”李樱宁仰着脸,露出天真又难过的表情,“可是,殿下为什么不让安庆做侧妃呢?” “樱宁,你要乖,要理解我的难处的。”顾嬴洵眉头紧蹙,“难道你就这么在意一个太子妃的名分吗?你爱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太子的身份呢?樱宁,你从来也不是这般庸俗的女人。在我心里,你如同深谷幽兰那般高雅,如出水芙蓉那般不染尘埃。俗世的名分,荣华,你都绝不会放在眼中。我就是爱你这朵高洁的奇葩。” “……” 李樱宁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自己朝他翻白眼的冲动。 这小变态还真是啥都想要。 她幽幽叹气:“可是,我爹爹娘亲是不会允许我做侧妃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啊。只要你坚定你的心意,谁也不能阻碍你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不要被世俗的偏见和你父母的权威所控制啊。那样你还是你吗?” “唉。” 李樱宁低下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一直密切关注这边的李辅承顿时坐不住了。 他立即过来,看到妹妹眼睛红红,气的恨不得一把掐死顾嬴洵,当即冷声说:“该说的也都说了吧?妹妹,咱们走,大哥带你去坐船钓鱼。” “嗯。” 李樱宁乖乖跟着他走,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眼顾嬴洵。 顾嬴洵被她那双欲语还休的泪汪汪的眼神击败,冲动之下,开口说:“李侍卫,不介意孤也一同登舟游览吧?” “介意!” 李辅承毫不客气说。 “大哥……”李樱宁开口,“难得殿下来这里,就让他一同坐船吧。” 李辅承见妹妹眼泪汪汪的,哪里还舍得拒绝,只恨自己碍于身份,不能一刀宰了这个欺负妹妹的混账东西,只得悻悻然的默认了。 顾嬴洵跟着来到船上。 李樱宁登船时,看到李思瑶朝这边张望,便笑问:“二妹妹来吗?” “我可以吗?”李思瑶惊喜。 她早早看到船上有大哥的好友,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徐迟在,想过去又顾忌着矜持,听见李樱宁主动唤自己,如何不乐意。 “当然,咱们是姊妹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快来。”李樱宁朝她招手。 李思瑶立即奔过去,同时不忘回头瞥了眼三妹妹四妹妹:“你们两个待在这里!” 船虽不小,但显然人越多越拥挤。 此时,船上除了一名船夫,其余便是李樱宁,顾嬴洵,李辅承,徐迟以及李思瑶五个人。 徐迟出身好,身材高大,容貌清秀,为人正派,是许多贵族女子理想中的对象,李思瑶见过他两次,心下便暗暗惦记着,这会儿得了机会,便主动凑过去,假意看他钓鱼,实则心思都在徐迟身上。 徐迟却不甚在意,只叫着李辅承过去,看看他钓的成果。 李辅承哪儿有这个心思啊,从上船之后,眼睛和心思都盯在妹妹和太子身上,嘴里只敷衍着应答。 李樱宁走到船尾欣赏风景,顾嬴洵也跟过去。 他还在絮叨:“樱宁,你愿不愿意,总得给我个准话。” “你总得让我回去与家人商议。”李樱宁坐了下来,呆呆看着湖面的水,低声说。 第二十三章 二妹妹快来评理 顾嬴洵见状,心里也怪难受的,就也坐了下来,与她并排看着湖水。 一直关注妹妹的李辅承看妹妹又在擦眼睛,急的要命,想上前,就怕妹妹生气,就瞪着徐迟的鱼篓子,一脚踢翻。 几条鱼儿蹦跶着出来,跃进了湖里。 徐迟:“……我说李大人,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拿别人的鱼出气吧?” 李辅承不搭理他。 徐迟问李思瑶:“那个妹妹,你知道你家大哥怎么回事吗?” 李思瑶忽然被点名,愣了下,随即垂下头,摇摇头,又点头:“想必大哥是担心我家大姐姐呢。” “嗯?你是说樱宁?” 显然徐迟对李侯家的嫡长女比另外三个女孩儿都熟悉许多。 李思瑶听他直呼李樱宁名字,心头微酸,颔首说:“是呢,太子殿下也在那边,也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徐迟笑道:“你过去听听,回来告诉你大哥,不就行了?也省的你大哥干着急,拿我的鱼儿撒气。” 李思瑶朝大哥看。 李辅承哼了声。 李思瑶就暗戳戳的朝那边蹭,没一会,就从船头来到了船尾。 没听两句话呢,就被李樱宁发现了。 “二妹妹,你来的正好,你过来,帮我评评理。”李樱宁擦着眼泪,哭着说。 李思瑶正求之不得,立即走过去。 她必须要知道太子跟她说了些什么,太子又是怎么打算的,才好回去向安庆郡主汇报。 “给太子殿下请安。”李思瑶过去后,先屈膝给顾嬴洵见礼,才拿出帕子给李樱宁擦眼泪,神情充满关切,“大姐姐有什么委屈,只管在这里说明白。大家彼此有误会,也尽早解开才是。” “二妹妹你说的有理,可是……”李樱宁的眼泪扑簌簌直掉,“殿下竟要我做侧妃,你说,这应该吗?我与殿下早有婚约,半年后就要大婚的,我才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么非要我让位呢?安庆郡主就可以这么霸道不讲理?” 李思瑶听的心中暗喜。 果然还是张蜀王府的势力更大,何况生米煮成熟饭,事儿已经做了,安庆郡主怎么可以给人做侧室? 只是,她没想到太子竟然打的是左拥右抱的念头,想让李樱宁给他做侧妃。 呵,太有趣了。 堂堂李侯府的嫡长女,千娇万宠长大,一年前便定了婚约的未来太子妃,到头来却变成了个侧妃。 传出去可是丢大脸了。 李侯和侯夫人自然不会满意,但架不住他们过于娇惯纵容这唯一的嫡女啊,只要她爱着太子,一心一意闹着要嫁,侯府里最终也还是会屈服答应的。 李思瑶虽幸灾乐祸加窃喜,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同仇敌忾的神情:“这怎么能行呢?” “就是说啊,我凭什么做侧妃?”李樱宁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厉害,指着顾嬴洵大哭大骂,“你自己不检点,和安庆郡主干出了不要脸的事儿,现在倒逼我做侧妃。你们凭什么欺负我?我就这么好欺负?” 顾嬴洵料到她会闹,但没想到她嚷嚷这么大声,当即黑了脸,“你怎么敢如此诋毁孤?孤是个男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有很多其他女人!” 第二十四章 去死吧 李樱宁抹了把眼泪鼻涕,伸手就扯住他胳膊,哭道:“我不管你过去有多少女人,将来有多少女人。反正我只能做正妻,我不要做侧室!” “你别闹了!” 顾嬴洵看着她手上的眼泪鼻涕摸到自己雪白的衣裳上,只觉浑身发恶寒,仿佛有一万只虫子朝自己身上爬。 他忍了又忍,听着她聒噪的哭声,满脸的泪水,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啊的叫了声,挥手把她给推开了。 这可是船尾。 李樱宁踉跄了下,往前就踏空了一步。 她惊叫了声,死死抓住顾嬴洵的衣袖,喊了声“大哥救我”,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身子掉了下去,连带着把顾嬴洵也扯了下去,顾嬴洵的求生本能让他一只手也扯住了近在咫尺的李思瑶。 李思瑶完全没有防备,就掉了下去。 三人落水。 李辅承闻讯冲过来,一面喊着周围兄弟朋友来帮忙救人,一面毫不犹豫跳下湖,朝身穿红裙的李樱宁游去。 李樱宁挣扎叫道:“二妹妹,二妹妹!” 李思瑶不会凫水,整个人直直往下沉,当她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就抓住了对方。 “二妹妹,你还好吗?” 李樱宁喊了声,随即沉入水中,双脚踩水保持平衡,两只手掐着李思瑶的脖子,虽无法说话,一双眼睛却如同喷火般,狠戾的瞪着她。 李思瑶拼命挣扎,但她已经呛水,完全无法反击,只能惊恐,无助而绝望的看着她。 去死吧。 做这湖底的鬼魂吧! 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吧! 李樱宁没有丝毫犹豫,按住她,不让她有浮出水面的机会。 终于,李思瑶不动了。 李樱宁把她手腕上的宝镯摘下来,正要浮上去,却被人托住了腰身。 她下意识回头,眼前出现一张白皙如玉的俊美面孔。 是他! 是顾长渊! 他为什么在这里? 李樱宁仿佛又进入了那场噩梦。 她挣扎着去推开他,试图远离他。 然而少年时的顾长渊虽身形单薄,却力气颇大,五指如铁钳般紧紧抓住她,不容她逃离,硬是把她拉到了水面上。 “妹妹!” 李辅承赶来,帮着顾长渊,把她一起拖到船上。 顾嬴洵已经被救了上来,坐在船上喘气。 李辅承立即脱下外衫,把李樱宁湿透的身子裹住,着急的看着她滴着水的苍白脸孔,连声问:“妹妹,你感觉怎么样呢,呛水了没?哪里受伤没?” “我没事的。”李樱宁摇头哭着说,“二妹妹还在水里,太子殿下不小心把她也给拉下去了,大哥你们快去救救她啊!” 顾嬴洵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头。 是他把人拉下去的吗? 好像……确实是如此。 但他也是被李樱宁拉下去的啊! 至于李樱宁是怎么下去的,谁叫她又哭又闹的朝他身上抹眼泪鼻涕! 恶心死了! 顾嬴洵别过脸去,没吭声。 李辅承回头看了眼太子,眼刀子几乎要把他剐了。 他重重的哼了声,立即又跳进水中,与几个好友,一起寻找李思瑶的踪迹。 第二十五章 我看到了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徐迟忽然探出头,叫了声:“在这里!” 众人连忙奋力游过去,一起把李思瑶弄到船上。 “还有气吗?”顾嬴洵下意识问了句。 李辅承狠狠瞪他一眼,跪在李思瑶身边,按压她的胸口,试图把她喝下去的水都按出来。 然而,没有用处。 这是当然的。 因为还在水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李樱宁缩在哥哥的衣裳里,发抖,啜泣,趴在船边,不住的呕吐。 别人都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是冷。 但她绝不是因为冷,更不是因为李思瑶死了伤心。 她只是再次想到了辞儿。 她可怜的辞儿。 若那孩子在天有灵,他会看到这一幕吗? 娘亲手为了你报了仇。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李樱宁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玄衣少年身上。 顾长渊正在拧自己的衣裳,没有注意到,正有一双充满怨恨的目光凝视着他。 努力了一刻钟时间,船已经靠了岸,李辅承终于不得不放弃按压,气愤又伤心的承认,李思瑶已经死了。 徐迟飞奔下去骑马,说要带郎中过来。 岸上的李念姝和李如意听闻噩耗,围过来看到二姐姐的惨状,都吓的直哭。 李辅承吩咐她们:“你们带樱宁去马车里换身衣服,然后马上回府,告诉母亲和姨娘这里的情况,我等郎中来再试试,不管成不成,我随后带二妹妹回去。” “好,好的。” 两个女孩子六神无主,只能服从大哥的安排,一边一个扶着李樱宁去马车上。 出来游湖垂钓,本就担忧会有打湿弄脏衣服的情形,因此都带了丫鬟和衣裳。 跟着来的是折兰,听闻大小姐落水,吓的不行,忙着找衣服。 李樱宁独自在马车里换好衣服,擦干头发,这才探头朝外看,却发现那玄衣少年也骑着马跟了过来。 李樱宁立即浑身紧绷,毫不犹豫拉下马车帘子。 “我看到了。” 玄衣少年只说了一句话。 李樱宁双手紧握,一声不吭。 隔着帘子,她也能够想象得出,此时顾长渊脸上的神情。 从不受重视的他,被打压着长大的他,在后宫那样一个吃人地方长大的他,绝不可能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 就在李樱宁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镯子?我看到你特意拿走了那个镯子。” “我不知道六殿下在说什么。”李樱宁低声说。 “听不懂,就罢了。” 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声响。 直到折兰爬上马车,她才掀开帘子,发觉顾长渊早已经离开了。 她低下头,抚摸着手腕上的红宝石金镯,喃喃说:“因为这是大哥送给我的东西,她不配。” “姑娘说什么?”折兰回头。 “没什么。”李樱宁放下帘子,问,“郎中来了吗?” “来了呢,正在那边救着。”折兰说起这话,也是发抖,“好好的游湖,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 “我也不知道。”李樱宁垂头,“太子非要我做他的侧妃,我不肯,他就推拉我,结果还连累了二妹妹……” 第二十六章 可以说 李樱宁说这句话,并非是要安自己和折兰的心。 自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在她眼里,李思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忍耐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 仇人多活一天,对她就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她杀李思瑶,没有半点后悔和犹豫。 但李思瑶毕竟是李侯府的二小姐,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个背锅的。 自己主动冒出来的顾嬴洵,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折兰朝远处看了眼,心有余悸:“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这种人,妄想让姑娘降为侧妃。他也想得太美了。如今他又害死了二小姐,我就不信,他还有脸求娶姑娘做侧妃。” 李樱宁缩在毯子里,一言不发。 外面虽是灿烂六月,她的心却如湖底的淤泥和海藻一般,潮湿,阴暗。 虽解决了李思瑶,但又出现了顾长渊这个意外。 她没想到,顾长渊会忽然出现,还看见了一些事情。 现在回想,他必定是跟着顾嬴洵来的,应该还有其他皇子也在附近。 他会怎么做? 前世虽与他成亲九年,还还有个孩子。但实际上,李樱宁并不怎么了解顾长渊,也从没想过要去了解和亲近他。她怨他毁了自己的清白和一生,与他之间也始终冷淡疏离。 李樱宁不知道顾长渊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看到她杀李思瑶了吗? 还是只看见了她从李思瑶手中拿走镯子的过程? 这个不确定,让李樱宁有些焦虑。 顾长渊,是她重生而来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姑娘冷吗?”折兰见她垂首沉默,担忧的摸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唉,出了这样大事,必定受了惊吓。别生病了才好,回去得赶紧熬碗姜汤喝下去。姑娘放心,今儿这事,奴婢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可以说。”李樱宁开口。 “什么?” 李樱宁抬头,轻声说:“你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李思瑶是怎么死的呢?” 折兰恍然,忙道:“姑娘放心,我折兰这张嘴,平日是紧的,但若要与人论长短,我可也不输给任何人!” 李樱宁心想,正因为知道锦书温柔敦厚,你口齿伶俐,才带你来呢。 回到侯府,早已经得到信儿的杨氏和几个姨娘都哭着迎上来,各自把女儿抱到怀里。 都是金闺玉质的高门贵女,平日里油皮也不能碰一点儿,今儿竟然落了水,这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杨氏和陶姨娘、阮姨娘搂着女儿哭了场,见她们都安然无恙,才渐渐止住。又紧着吩咐人给李樱宁重新沐浴更衣,熬姜汤。 只有白绣姨娘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李辅承把李思瑶的尸体送回来,她已经软在了地上,拉都拉不起来了。 虽然她是侯府最得宠的妾,但李侯爷却坚持原则,只让正室生儿子,其余妾室只能有女儿。 如今连唯一傍身的女儿也没了,白绣如何不伤心绝望。 “去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人就没了?” 白绣不敢指责大少爷,就捶打自己胸口,撕心裂肺的哭喊,“女儿啊,我的女儿,你就这么把娘丢下了,你叫娘后半辈子怎么活啊?” 第二十七章 李侯回 杨氏掀开白布,看了眼二庶女的模样,也跟着扑簌簌掉眼泪。 “这孩子聪明又灵巧,我一向看重她,还想着等樱宁出嫁了,就为她谋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怎么……就这样没了?”杨氏落泪道。 “唉,这都是命。” 阮姨娘和陶姨娘也跟着默默垂泪。 杨氏含泪喝问长子:“辅承!你是当大哥的,我把妹妹们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们的?” “母亲,都是儿子的错。” 李辅承没有说任何理由开脱,完全承认都是他的错。 折兰小声说:“这根本就不是大少爷的错,都是太子殿下……” “这里怎么又有太子殿下的事情?”杨氏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追问。 “回夫人,是这样的——” 折兰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当然,她口中的真相,都是从大小姐那里得来的。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杨氏气的直哆嗦,“太子和安庆做出这种事,我们侯府不敢说什么,无非就是退婚罢了,我们侯府不敢跟蜀王府争!我的女儿自然也不如安庆郡主高贵!可是为什么,我们已经退让到这般地步,太子还要逼迫我的女儿做侧妃?难道他们非要逼死樱宁才罢休?” 白绣又哭又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死的实在是太冤枉了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公义了?夫人,夫人您一定要为思瑶主持公道,不能让她就这样白白的断送了小命……” 她跪爬到杨氏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喊。 杨氏伸手把她扶起来,哽咽道:“思瑶虽是你生的,但也是我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不心疼?你且别伤心,等过两日侯爷回来,到那时自然有一番道理。” 提到李侯,白绣更是委屈万分,哭着瘫倒在地:“侯爷您快回来吧,你连咱们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我没照顾好咱们的女儿,我还有何面目见您?” 她哭到昏厥。 杨氏忙命人把她抬回去,又让管家请郎中来看。 李侯虽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但这样大热的天,丧事是不能等的,必须要筹办起来。 二公子李第尧从书院急匆匆赶回来,看到二妹妹的棺木,也哭了一场。 两天后,李侯爷回来了。 李侯爷和李辅承父子两个几次出生入死,为国征战,即便不打仗的时候,也四处奔波,为皇帝办事。这次李侯爷去江南收盐税,风吹日晒,风尘仆仆的忙了一通,回来却见到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如何能不悲伤愤怒。 此时谣言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太子和安庆郡主勾搭上,把未婚妻李大小姐一脚踢开不算,还要求她降级做侧妃,甚至牵连着害死了李侯府的二小姐,把李侯夫妻俩气的几度昏厥。 皇室和高门贵族之间的风流韵事和秘辛,坊间向来听风就是雨,何况这次事关人命,证据确凿? 李侯府门口的白布还挂着呢。 皇室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何况李侯也不是普通人,他是功臣。 皇室这样对待有功之臣,岂不寒了大家的心? 第二十八章 再指婚 皇帝理所当然的震怒了。 皇室并非只有一个皇子。 而是整整十二个。 这些在皇帝之子的光环下长大的男人,往前一步,就是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哪一个能是省油的灯? 顾嬴洵能当太子,不过是因为他运气好,从魏皇后的肚子里生出来罢了。 不论是能力,才华还是容貌,在十二个皇子里面,他都不能算拔尖儿。 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太子一言一行。 但凡他有一点错处,都会被揪出来,然后被有心人无限放大。 这次太子品行不端在先,又对李侯嫡长女无礼,还害死了李侯的二女儿。 堂堂太子,干这些烂事,不是上赶着朝人家手里递刀子? 但凡稍微有点事业心的皇子,也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铺天盖地弹劾太子的奏疏,犹如雪片般堆满了内阁。 几位阁老都发愁。 他们很忙的呀,这么多折子得连夜看,只能住在值房里,连家也不能回。 票拟好的折子,还得送到司礼监,请司礼监的太监们批红,至于皇帝,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这次若不罚太子是难以平息众怒的,尤其是没法安抚李侯。 最后皇帝下旨,罚太子禁足思过半年,且不再兼着吏部和户部的差事。 吏部和户部,一个管天下钱粮,一个管官员任免升迁,可以说是朝廷里最要紧的两个部门。 太子手握这两个部门,有钱又有权。 没了吏部和户部,他的日子立即会艰难起来,基本上就被架空了,只剩下一个太子的空壳子。 这一波对他的打击十分惨重。 除此之外,在李侯声泪俱下的请求下,皇帝无奈的撤除了太子和李樱宁的婚约,改为让太子和安庆郡主订婚,三个月内完婚。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拖久了也不像样。 对太子的惩罚就到这里,但李侯可是失去了一个女儿,皇帝也得对他做出一定的弥补。 升官赏东西,这些李侯都婉拒了。 他若拿了这些,岂不是用自己的女儿的命换来的? 他就是不要,就是要让皇室欠李家的。 等丧事办完,皇帝忽然又召李侯觐见,说要另外给李樱宁指一门婚事。 这一次,李侯爷没有再直接拒绝。 他毕竟是臣子,上次趁着丧女之痛拒绝皇帝的赏赐,皇帝绝不会怪罪。而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他再抗旨,就是给脸不要脸,就是拿乔,皇帝心里的愧疚逐渐消失后,反而会恼羞成怒。 凡事,都得拿捏个度。 李侯爷虽然是武将出身,却也懂得揣度人心。 回到侯府,他把长女叫到面前,当着侯夫人和长子、次子的面,说了皇帝的意思。 “六皇子?” 杨氏愕然抬头,神色有些茫然,“我对这个六皇子,倒是没什么印象。他叫……” “母亲,六皇子名讳是长渊二字。”李辅承是天子近臣,在皇城厮混,对皇室的情形如数家珍,此时屋里只有他们父母兄弟四个,说话也就不必顾忌,“六皇子生母是叶贵人。” “叶贵人?”杨氏越发惊愕,“怎么,宫里诞下皇子的主子们,位份竟然这么低吗?” 第二十九章 非要她做儿媳 第三十章 我家女儿不愿意 第三十一章 呕 第三十二章 怕是……有了 第三十三章 莫非是太子做的好事? 第三十四章 孩子啊 第三十五章 不打 第三十六章 留子去夫 第三十七章 先生孩子 李第尧还是个略带书生气的少年,处事不如哥哥李辅承稳重,但他脑筋活泛,略一转眼睛,便有了主意。 “咱们府里人多,难免口杂,若在府里养胎生子,怕是难以隐瞒周全。” “谁敢往外说一个字,老子收拾他!”李侯爷说。 “侯爷难道没听说过,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吗?咱们府里上上下下上百口人,难道你能个个都看着,不让他们去外头说话?”杨氏嗔完,又问次子,“你有注意就快说,别让人着急。” 李第尧道:“咱家有七八个庄子,不如挑个合适的,让妹妹暂过去住着,也可清清静静养身子,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做计较。” “主意倒是还可以。”李侯爷踌躇,“只是,庄子上的生活,怎么能跟府里比,岂不委屈了樱宁?” “就挑个离家近的近郊庄子,宁肯小一些,条件好的。”杨氏也很赞同这个提议。 李侯还是先看女儿:“樱宁,你看呢?” “我很喜欢。”李樱宁浅笑道,“我记得三四年前,爹带我去的那个瑞江庄子就很好呀。” “哦,我记得,种果树的庄子?”李侯立即想起来,“那个庄子的确不错,距离城内近,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的路,地处也幽静,庄子里人也少。” 杨氏问:“那处庄子现是谁管着呢?” “是田大和他儿子。”李辅承回答,“田大特意在庄子里刚盖了一座小院,极精巧别致,说那儿靠着山清凉,一直邀母亲和姊妹们过去小主避暑。妹妹若去了,倒是正合适住。只是需要提前派人去打扫布置。” “这倒极好,如何天正越来越热,樱宁过去住着,也舒服些。只是,要多派人跟着伺候才好。”杨氏说。 “不可。”李樱宁立即摇头,“这件事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我只要锦书和折兰跟着。哥,那个田大父子两个,见过我吗?” “没有。他们一直在庄子上,每年年前才上来一趟交粮食和租子。” “这就更好了。” 李樱宁很满意,“大哥,明儿你送我去庄子上吧,也别与他们说我的身份,只说我是侯府一个远房亲戚,因身子不好,在那里养身体的。” 杨氏说:“明天怎么能行,总得提前差人去庄子里收拾收拾,该布置的布置。” 李辅承也说:“妹妹给我两日功夫,收拾好了,我再送你过去。不急这几天。” “好吧。” 李樱宁想了想,又对李侯说,“爹,现成的理由,您就说我得了重疾,需要静养一年半载,不能应承与六皇子的婚事。” 李侯爷笑道:“爹晓得怎么说。” 随即又叹气:“你这一走至少一年,爹想你了咋整。” “那就去看看她。” 杨氏嗔道,“不过一个时辰的路,你若骑马更快了。难道还有谁敢拦着你?” “嘿,夫人说得有理。” 李侯爷又高兴起来。 一家人商议定了,余下的两日,李樱宁便在床上躺着,时不时找郎中来看,汤药味弥漫着樱苑,营造出得了重病的氛围。 第三十八章 拒婚 李侯爷那边找机会见了皇帝,言明缘由,婉拒了赐婚。 皇帝很是惋惜:“前两年朕见着你那长女,是极活泼的,怎么忽然就病了?让太医去瞧瞧不曾?” “大夫说是前段时间落水,肺受了寒,要长期静养。” 李侯爷一句话,把女儿的病归结为落水。 这皇帝就尴尬了。 人家刚没了个女儿,另一个女儿又因此落下病根儿,还不都是皇帝那个宝贝儿子闹的? 皇帝轻咳两声,“既如此,就好生养着吧,反正孩子们年岁都还小,过两年再商议婚事,也是行的。” 李侯爷深深叹气:“臣那个女儿,性子倔,伤心的事儿还没忘呢,这又带了病,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陛下就可怜可怜那孩子,允她安安心心,自自在在的过几年清静日子吧。” 皇帝没法子,只得笑道:“如此,也就罢了。”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强逼着人家的女儿嫁人,何况皇室理亏在先。 太子还被禁足着呢。 最后皇帝赏了许多布料首饰,珍贵药材,以及滋补身体的人参燕窝之类的东西给李侯和李樱宁,就算是了结了这件事。 李雁行刚出宫,魏皇后来见皇帝,听说李樱宁得了重病,要休养一两年,便叹道:“这丫头也是个没福的。做不成太子妃也倒罢了,怎么连六皇子那边也不成?” 皇帝把折子一扔,不冷不淡说:“若不是太子,怎么会出这么多事?你这个做母后的,倒还好意思说人家的女儿!” 魏皇后垂首,低声说:“太子已经受罚了,陛下息怒吧。” 皇帝重重哼了声,显然对太子十分失望。 魏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又提起另一件事:“六皇子十六了,前些日子按祖制安排了司寝宫女,也该是时候定亲事,分府出去了。” 皇子成年后,除了太子,都要封王出去单过,不可能都一直留在宫里。 皇帝蹙眉:“朕原想着,皇室对李家有愧,既然李侯女儿做不了太子妃,就给了老六,谁曾想,李侯给拒了。至于原因,你刚才也知道了。” “那就另外再给六皇子指一门亲事,这京都别的不多,适婚年纪的闺秀还是不少的。” “你就这么急着撵六皇子出去?”皇帝略不满,“你且安心,太子的位置还稳得很,其他皇子威胁不到他。” 魏皇后委屈道:“陛下何出此言?妾身是皇后,是皇子们的嫡母,总不能放着成年皇子在后宫不管,到那时,陛下又该说妾身这个皇后不称职。” “你哭什么,朕又没说什么。” 皇帝有些不耐,“既如此,你去找六皇子,给他再另外选个便是。” 近来皇帝有些糟心,何况六皇子的存在感一向低,他也实在懒得再去管他的婚事。 皇后回去后,便找来了六皇子顾长渊。 “六皇子,上个月,你就已经满十六了。”皇后摇着扇子,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想到他娘叶贵人的唯唯诺诺的模样,淡声说,“也是该定亲了,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顾长渊道:“父皇曾说会给我和李侯家的长女赐婚。” 第三十九章 儿臣可以等 魏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李侯家的长女啊。” 她轻轻的念叨了一遍,摇着团扇,“你就别想啦。” 顾长渊黑翟石般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异色,平静问:“儿臣不懂,还请母后解惑。” “那孩子病了,说是上次落水肺部受寒,落下了病根,要静养几年不会议亲。”魏皇后微笑着说,“李侯才面圣亲口拒绝了婚事。” “儿臣可以等。” “等?”魏皇后轻轻嗤笑了声,“老六啊,你的年纪,可等不得了。” 顾长渊心知肚明,皇后关心他的婚事是假,她真正的目的是要让皇帝给他封王封地,让他离开京都,前往自己的封地。 如此一来,他对太子也就没了威胁。 按照大宣祖制,皇子一般是成亲的同时封王,是以皇后才会催促。 除了太子,在顾长渊前面的几个皇子都已经各自封王去了封地,不在京都中。 顾长渊说自己可以等几年,岂不是说要赖在宫里不走? 皇后自然不会高兴。 她笑容略淡,语气也有些冷:“李侯说的虽委婉,但却已经明确拒了婚事,你父皇也允了,让本宫另外再给你选。你就不必惦记着李侯家的长女了!” “儿臣知道了。”顾长渊不卑不亢。 “你封王之后,你娘也能跟着升一升位份,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你说呢?” “母后说的是。” “你来之前,本宫也看了一圈,这里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你回去想想,定下一个告诉我吧。等年底太子大婚过后,也就好忙你的事情了。” 皇后递给他两张画像。 顾长渊接过后,默默离开。 回到住处,贴身大太监陈洪凑过来,瞧见他随手扔到桌上的画像,瞧了几眼,小心翼翼说:“奴才听说,李侯家的大小姐病的厉害。” 顾长渊嗯了声,随手拿起书看。 只是,眼前的字却无法进入脑袋。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起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帕子。 这块帕子,让他的思绪回到了九年前。 七岁那年夏天,他被逼着陪太子玩耍,被太子领着几个太监堵在假山中,扔了几条蛇进去,听着他在里面被吓的大哭,以作取乐。 直到他被蛇咬到,太监们怕出事被责罚,才放他出来。 “你瞧你这点胆儿。”太子蹲在他面前,捏着蛇送到他眼前,“这个蛇又没有毒,你哭什么鼻子啊。别吓尿裤子了哈哈!” 他恐惧的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不敢去看蛇。 “顾嬴洵,你为什么要欺负人?” 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嗓音,犹如仙乐传入他耳中。 顾长渊抬起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红裙小姑娘。 她被嬷嬷牵着手,粉雕玉琢的脸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小鹿般圆圆的眼睛,灵动活泼。 太子看见她,立即撒开手,笑嘻嘻的说:“樱宁妹妹,你进宫来找孤吗?” “我进宫给姨母拜寿。” 小姑娘走到顾长渊面前,从袖口抽出一块蓝色的丝帕,给顾长渊手背上的伤口擦了擦,并小心翼翼吹了吹,安慰说,“你别害怕,过几天就好了。” 第四十章 看她从粉雕玉琢,变成亭亭玉立 嬷嬷说:“李大姑娘,走吧,淑妃娘娘还等着呢。” 小姑娘便站起身,慢慢的,对太子说:“我,不喜欢你欺负人。” 顾嬴洵讪讪嘴硬:“谁欺负他啦,孤就是跟他玩呢。” “人家不喜欢,就不是玩。我拿蛇咬你,你喜欢吗?”小姑娘说完不再理他,冲顾长渊招手,“咱们一道走吧。”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顾长渊仍旧能够清晰回想起,小姑娘牵着他的手时的柔软触感,以及她纯白无瑕的鼓鼓的脸颊,和柔软的嗓音。 后来母妃哭着给他处理伤口时,他才从母妃口中得知,那个红衫小姑娘,闺名樱宁,是李雁行的嫡长女,也是淑妃娘娘的嫡亲外甥女儿。 自那以后,每年端午前后,淑妃寿辰的时候,顾长渊都会在小姑娘进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当然,只是远远瞧着。 看她一年一年长大,看她从粉雕玉琢,变成亭亭玉立。 直到后来,她和太子订了亲事。 也就不等了。 过往很平淡,唯有手背上遗留的浅浅疤痕,和抽屉里那块蓝色丝帕,偶尔提醒着他这一切。 “陈洪。” 顾长渊开口。 “哎,殿下,奴才在呢。”陈洪停下收拾书籍的手,忙应道。 “李樱宁得的什么病?” “听说是肺上的病。”陈洪摇头,“年纪轻轻,咋就得这个病?恐怕…” 他没说下去。 这年岁,夭折的养不大的孩子太多了。 不说外头,去年宫里还没了个公主呢,都养到十三岁了。 哎。 顾长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把帕子仔细折好,放回盒子里。 陈洪伺候六皇子十来年了,比叶贵人陪伴他的时间还多得多,最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他拿起那两张画像,说:“这二位贵女,也都是好容貌,殿下选一位吧,早些出宫……也好。” 他们心里都清楚,六皇子既不是长,也不是嫡,生母不显贵,不得宠。 基本上,他是没有希望去肖想那个位置的。 陈洪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不是还有大半年时间吗?”顾长渊看也懒得看一眼画像,起身往外走,随意道:“陈洪,你这么喜欢,不如你来选。” “啊?” 陈洪顿时觉得手中的两张画像烫手了。 让他选? 这一旦将来王妃过门,知道自己是被他这个死太监选出来的,能给他好脸色吗? 陈洪赶紧追上去,陪着笑说:“这太子还有半年禁足呢,怎么也得等太子大婚后,才得轮到殿下。说不得那时候李家大小姐的病就好了呢?” 他抬眼瞅了瞅六殿下,弓着腰,紧跟着他,又说:“奴才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民间有没有好大夫能治好李大小姐的病……哎呀,奴才说错了,是早点治好。” 顾长渊冷冷哼了声:“你倒是乖觉。” “嘿,刚才那画像奴才也看了,那二位贵女虽也清秀可人,但跟李大小姐比可差远了。就凭咱六殿下这容貌,必须得李家大小姐才配得上。” 顾长渊淡道:“你就不必拍马屁了。事实却是,在李侯眼中,我这个六皇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嫡长女。” 第四十一章 等她好 顾长渊去见了皇帝。 皇帝听说六皇子求见,有些意外。 他的儿子女儿太多,除了几个出挑爱张扬嘴甜的,大多数都不算亲近。 在皇帝的印象里,这个六儿子长了一张白皙的脸蛋儿,除了这一点外,就没什么存在感了,平时什么事也不出头,低调的像个隐形的。 皇帝今儿的虽心情不大愉快,但难得六儿子求见,他也就允了。 “儿臣见过父皇。” 穿着玄色滚银边衣衫的少年,利落的下跪行礼。 皇帝把目光从奏疏上,移到少年身上,说:“起来吧。” 少年站直身体,虽还带着几分清稚单薄,但挺拔笔直的脊背,冠玉般的面庞,平和如月的黑眸,却叫人不自觉的生出几分好感。 皇帝心中不免疑惑。 怎么以前从未注意到这个六儿子,竟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若这副好容貌长在太子身上…… 皇帝随即摇摇头。 皇后长得虽端庄雍容,但也只是端庄,她生下的儿子,不大可能有这么一副漂亮的过分的容貌。 想到这里,皇帝又开始回想,这个小六的生母是谁啊。 好像是……叶贵人? 皇帝努力回忆片刻,隐约模糊的记起了一双怯怯生生的黑白分明的眸子。 哎,皇帝有些意兴阑珊。 他是不大喜欢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的。 好似也就宠幸过一次,谁知就怀上了六皇子。 除了生下孩子那几天,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过问过。 一晃小六都十六岁了,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皇帝不免有几分愧疚,说话的声音也就温和了几分:“小六啊,你有什么事?” 顾长渊说:“儿臣听闻,李侯家的长女身体有恙。” “皇后与你说了吧?既然那丫头病恹恹的,也不适合再结亲,就让皇后给你再挑更好的。”皇帝不甚在意。 “儿臣不着急成亲,愿意等几年。” “等几年?”皇帝意味深长的重复了遍,“你知道大宣祖制的吧,皇子成年后,是必须要封王出宫的。” “儿臣愿意分出宫,只是暂时不成亲。” “这不合祖制。” “父皇的话,对儿孙后辈来说,也是祖制。”顾长渊跪下,“儿臣眼下实在对成亲没什么想法,求父皇成全。” 这话听的皇帝有些受用。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跟伟大的开国皇帝相提并论啊。 皇帝的笑容就更加温和了:“看不出来,你对李侯家的闺女还挺上心的。之前她可是差点给了太子的。不过,既然人李家不愿意,朕虽是皇帝,也不好强迫的。“ “儿臣不会强求,只想……等几年,等她好了,再试试。” “如果过了几年,人家姑娘还是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呢?” 顾长渊没有说话。 皇帝就笑了笑,语气有些淡:“作为男人,对感情之事过于执拗,可不是什么应该的事情。” 顾长渊轻声说:“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不如三皇兄那般杀伐果决。” 皇帝这下笑不出来了。 太子的确对感情的事情不大看重。 顾长渊的意思很明白,也算是向皇帝老爹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甘愿居于太子之下,不会与他争夺什么。 第四十二章 韬光养晦 作为皇子,他唯一的请求,是缓几年再成亲。 皇帝看着他黑宝石般莹亮的眼眸和俊秀的面孔,以及软和的神情,心里一软,就叹道:“晚几年就晚几年吧,本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再有半年太子大婚,到那时,朕给你们一起分封,你再去封地不迟。” “儿臣谢父皇恩典。” 顾长渊谢恩出来后,陈洪紧跟上来。 “殿下,高阁老递信来,说已经知会了吏部,推张新郑做户部尚书。” “我知道了。” 顾长渊神色不变,步履平稳。 他和内阁首辅高桥之间关系亲厚,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三年前,他出宫办事,无意中救了个被劫持的小孩子,后来才得知这孩子是首辅高桥的孙子。 自那以后,顾长渊和高首辅就一直有来往。 当然,都是暗地里的。 虽然他一直很低调,很没存在感,但高桥却很赞赏。 他说,这叫韬光养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做那个出头鸟。 太子顾嬴洵一直讨好似的唤高桥为老先生,试图得到他的支持。 如果他知道,高桥早就暗中倒向和支持了无权无势的六弟,还趁着他被架空的机会,推了张新郑上位做户部尚书,只怕会气的当场厥过去。 至于张新郑,巧得很,五六年前,他是六皇子和七皇子,八皇子的侍读学士,属于他们正儿八经的师傅。 只不过六皇子表现的实在过于低调,平日里是以太子的追随者的角色出现,明面上也几乎很少与张新郑来往,一般人绝不会往那方面联想。 无边暗夜中,一张属于顾长渊自己的绝杀之网,正悄无声息的织罗。 另一边,太监陈洪自以为了解了自家主子的心思,时不时就出宫去寻找药材,神医之类的。 谁知每两天,他就跑回来对顾长渊说:“李侯把他闺女送走了!” 顾长渊正写文章,闻言心中微动,问:“送哪儿去?” “说是送到庄子上静养身子。” “哦。” “不过殿下别担心,去的应该不远,奴才给您打探着。” “陈洪,你很闲吗?”六殿下清冷冷的目光注视着陈大公公。 陈洪忙垂首:“奴才知错。” “一个太监整天打听人家闺阁女儿的去向,害臊吗?”顾长渊把一封信扔给他,“拿去送给张师傅。” “天黑了奴才就去。” 皇子怎么能公然与朝廷重臣结交。 自然要避人耳目的。 陈洪把信塞到怀里收好,垂首侍立片刻,又小心翼翼说:“殿下,还有件事。” “说。” “那个红儿姑娘……前两日来过一次,殿下不在,奴才让她回去了。” “知道了。” “殿下是否,还要她来侍奉?” “不要。” 想到那个司寝宫女,顾长渊心中便一阵烦躁。 陈洪小心翼翼问:“既然红儿不得殿下喜欢,不如……奴才把她打发了?” 所谓司寝宫女,也就是个做任务的工具罢了,皇子们也大多不会真的要她们。 当然,例外是有的。 陈洪觉得,这个红儿各色都普通,长得寻常,性子也不讨喜,殿下不喜欢很正常,于是他就私下去找红儿,想问问她的去留问题。 谁知,却当场捉了个奸。 第四十三章 红儿姑娘不方便 因是六皇子的司寝宫女,红儿不和别的宫女住集体宿舍。 她在六皇子的临水轩的一间小屋里。 看在她已经开脸的份上,陈洪还分配了个低阶宫女,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陈洪去的时候,那个侍奉红儿的小宫女正蹲在树下啃梨子。 看到陈洪,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把梨子往身后藏。 “这傻姑娘,嘴上都现形了,还藏呢?”陈洪笑着问,“你家红儿姑娘呢?” 篆儿忙抬袖子擦擦嘴,傻呵呵的回答:“红儿姑娘跟人在屋里谈要紧事呢!” 陈洪失笑:“你们能有甚么要紧事。” 他以为必定是红儿关系亲厚的其他宫女,因此并未在意,径直朝门口走去。 篆儿连忙跟上来,张开手臂拦住他去路,认真说:“陈公公,您不能进去。” “我找红儿有事说。” “不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的?”陈洪不解,“红儿跟她好姐妹说话,总有说完的时候,我这可是要紧事,快让开!” “红儿姑娘不是和姐妹说话!” “嗯?” 陈洪顿生狐疑。 他在宫里混了二十年,虽然是跟着不受宠的六皇子,却也不是普通太监宫女能比的。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不对劲。 “混一边去!” 陈洪一把推开篆儿,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红儿的房门口,一脚就踹开了门。 床上紧闭的帐子里晃动,红儿慌张急促的声音传来:“是谁?是篆儿吗?” “是我,陈洪。” 陈洪沉着脸。 虽然他还不曾看到帐子里的情形,心中却已是了然。 他是又惊又怒。 别说这红儿是六殿下的司寝宫女,即便她只是个普通宫女,秽乱宫闱,也是决不允许的事情。 陈洪侍奉六殿下十来年,虽身份主仆有别,但他私心底下,早已经把六殿下当作自己的亲子侄辈看待,怎么能容忍一个贱婢这般欺负六殿下? 他三两步走到床边,挥手扯开帐子。 红儿头发散乱,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抬头看见陈洪,脸色刷的瞬间苍白。 陈洪的目光越过她,停留在里面那个男人的身上。 “赵,志,康。” 陈洪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后槽牙,说出男人的名字。 赵志康是锦衣校尉,日常在后宫值守,竟然跟皇子身边的女人搞上了。 赵志康连滚打爬跪到陈洪面前:“陈公公,饶过我这一回,我以后必有重谢!” 陈洪怒道:“你可是她是六皇子的司寝宫女?!” “小人以后再不敢了!”赵志康不住的求饶,“我也是猪油蒙了心,被这女人勾引来的。陈公公万望帮小人这一次,别捅出去才好。” 红儿蓦地停下穿衣服的动作,回头看着他,不敢置信:“我勾引你?分明是你……” “住嘴!”赵志康吼道,“是你……” “都闭嘴!红儿!”陈洪大怒,“你既然已经跟了六殿下,怎么敢与侍卫私通?你若老实本分,等殿下分封出宫,未必就不会给你个名分!” 红儿啜泣:“奴才知道自己不得六殿下喜欢,不敢有那般奢望的。” 第四十四章 那晚不是红儿 第四十五章 那么,是谁呢? 第四十六章 假装没听见 李樱宁昏昏沉沉睡了一路,直到被二哥唤醒。 “妹妹,咱们到了。” “你吵她作甚,让她睡嘛!”李辅承不满。 “外头热的很,带她到屋里睡不好?” “你把她叫醒,她又该难受了。” 李樱宁耳朵里听着两个哥哥的争吵,睁开眼。 趁着刚睡醒,昏炫反胃的感觉还没有涌上来,她忙起身,扶住锦书的手,下了马车。 她只带了折兰和锦书这两个最信任的贴身大丫鬟。 “妹妹,你觉得怎么样了?路上颠不?”李第尧赶着上前来扶她。 “二哥别担心,我现在觉得还挺舒服的。” 事实上,李樱宁刚站到地上,就一阵头晕目眩。 前世也是如此,她的害喜反应严重到每天在床上躺着,吃什么就吐什么。 再次经历,依旧是生不如死。 但李樱宁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前世她一切都是被迫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胎儿折磨到起不来,心里的愤恨也是越深而已。 现在即使再难受,她的心情也是愉快的。 宫里的老嬷嬷曾安慰她,害喜反应越严重,说明肚子里的孩子长得越好呢。 可两个哥哥心里却不这么想。 怀个孩子,把妹妹折腾个半死。 大可不必。 该死的太子! 该死的安庆郡主! 即使已经坐到了庄子的精舍里,李第尧还不放弃劝妹妹把孩子打了:“我请最好的大夫配最好的药,保证不疼。把小孽种打了,你就不难受了。” “……” 李樱宁看了看肚子。 辞儿啊,你就假装没听见吧。 毕竟你五岁那年,曾烧了你二舅的书房。 就当提前接受点教训。 “李第尧,你说够了没?”李辅承捏住弟弟的后衣领子,把他提溜到一边去,“妹妹都决定生下孩子了,那是咱嫡亲的外甥儿子,你一口一个小孽种,信不信老子收拾你?” “妹妹,你听大哥说什么!” “二哥活该。” 李樱宁接过折兰带来的酸梅汤,喝了口,拿巾子擦擦汗,打量着四周,笑道,“这里果然精巧清幽,比我那樱苑别致。” 李辅承见她喜欢,略略放心,笑道:“是呢,这大多数都是用竹子做的,夏天住着凉爽,还有竹子清香。田大家的来了没有?” 他冲外面喊。 随从忙在门外应:“回大公子,田大一家子都来了,正在院门外候着,随时等传唤。” “让田大的媳妇过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左右,梳着溜光发髻,吊梢眉,打扮清爽利落的妇人走进来,对着李辅承等人跪了下来。 “小的是田大家的,姓许。” “许妈妈,这是我们侯府的亲戚,宁姑娘。这一两年内,在庄子上养病。她身子弱,你以后要好好照应侍奉,有任何要求都即刻满足,做不到就让你儿子骑马去侯府找我。” 李辅承说完,又对樱宁的两个丫鬟说,“你们有什么缺的,需要的,就去找许妈妈,我会留两个小厮在外面给你们传话采买东西使用。” “是。” 折兰和锦书忙应下。 现在整个侯府除了侯爷,夫人,两个少爷,就只有她们知道大小姐有孕在身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 未来的内阁大魔王 第四十八章 害喜 时下风气,学子生员在科举之前,借住在京都的豪门富户中,是很寻常的事情。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将来他们高中做官,也是给自己培养关系。 只要是有真材实料的举子,高门大户是很欢迎他们投靠的。 陆青寒虽不算投靠侯府,但因他与李第尧同窗情分,住在这里顺理成章。 陆青寒微微欠身:“以后多有打扰,请李大姑娘谅解。” “陆公子千万别客气。你在这里读书要清静,怪我打扰你了。”李樱宁赶紧用最温和的语气说。 如果她没记错,在明年的春闱中,这位名字文雅的少年,便会高中探花,进入翰林院,然后选中庶吉士,一路高升,深受顾长渊信任和重用。 毫无疑问,在未来,他就将是那个内阁首辅,朝廷大魔王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怎么能得罪? 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好好笼络。 有外客在,李樱宁就没有与两个哥哥一同用午膳。 她在屋里,与两个丫鬟吃饭,哥哥们则在前院陪陆青寒一道吃酒。 樱宁的害喜反应大,闻不得一点油星儿味,只吃了一点菜瓜汤,泡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姑娘吃的太少了。”折兰忧心忡忡,“这才几天,您又瘦了一圈。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姑娘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什么都不想吃。” 樱宁蔫蔫儿的靠在躺椅里。 锦书和折兰都担忧不已,也跟着吃不下去东西。 等大哥二哥吃完饭来看她,见她吃的这样少,也都叹气。 “妹妹,待会我们就该回去了。” 李辅承是锦衣卫,有差事在身。 李第尧跟着大儒读书准备科举,家里也不可能允许他在外闲逛。 虽然舍不得,还是要走。 “过两天我们就来看你。”李辅承摸摸妹妹柔软的头发,“好好养着,什么烦心事也别有。家里有爹,还有哥哥们,无论发生什么事,家里都支持你。” “谢谢大哥,二哥。” 樱宁分别抱抱他们,目送他们出去。 哥哥们离开后,李樱宁就躺在安安静静的竹舍中,望着阳光慢慢西斜,家具的影子被拉长,天色缓缓黯淡。 除了光影,时间像是停滞了。 晚饭的时候,樱宁正对着饭菜犯愁,前院的小厮九斤在帘子外回禀。 “大姑娘,那个陆青寒陆公子来哩。” “陆青寒?”樱宁对折兰说,“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折兰出去后,见九斤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坛子,便问:“陆公子人呢?” “陆公子把这个给我,就回去了。” “哦,那给我吧,你去吃饭。” 折兰接过坛子回屋,放到桌上,把九斤的话说了一遍。 “打开看看。” 樱宁也很好奇,陆青寒会送什么过来。 折兰打开坛子,凑近了闻闻,惊讶的说:“这不是腌菜吗?” “看着挺好,倒一点出来。”锦书拿来盘子。 折兰用筷子夹了一点出来,发现里面有好几种菜,切成小小的块,青的白的,青翠欲滴,干干净净的。 能把菜腌的这样好看,也实属难得。 “姑娘要不要尝尝?”锦书试探着问。 第四十九章 清粥,小咸菜 第五十章 送窝头的君子